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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四章 赤手缚龙
 
  天麟回至内室,倒身床上,一丝倦意袭来,竟和衣睡着了。不知过了多久,一阵响亮的号角声,把天麟惊醒,睁眼一看,柔和的阳光已射在后窗上。于是急忙翻身坐起,匆匆盥漱,立有一名清秀侍女送来一份精美的早点。进完早点,蓝天丽凤容光焕发,粉面含笑,已缓步走进室来。

  天麟立即起身笑着问:“姊姊早。”

  蓝天丽凤朗朗一笑,愉快地应了一声早,接着问:“弟弟,昨夜睡得可好?”

  天麟望了蓝天丽凤一眼,有些不好意思地说:“这一觉好睡,竟不知天明。”

  蓝天丽凤目轻睇,微微一笑,继续说:“时已不早,我们走吧。”天麟应声是,两人缓步走出,及至院门,想不到李、费、黄、三位堂主,竟早已候立门外。

  李沛然一见蓝天丽凤和天麟,立即笑容问早。蓝天丽凤一见黄仲华,粉面立即罩上一层寒霜,仅微微颔首应了一声早,三人已看出帮主不悦,对天麟的热诚招呼,也忽略了。五人越过前厅,一直沉默无言,都有一份沉重心事,预感到今天会有惨烈不幸的事情发生。除天麟一人外,其余四人心情无一安定。

  出了巍峨堡门,走上高出地面的石道,即听到较技场上人声鼎沸,夹杂着此起彼落的马嘶声。蓦地,较技扬上倏然响起一声地动山摇的巨钟声,余音未落,又响二声,第三声的余音中五人已走进观武厅的屏风。天麟星目闪电一扫全场,心头猛地一震,全场气势,好不雄壮。但见一片人头,厅前广场上,围满了五旗帮众,衣分五色,依次排列,最外数层,俱是马队。

  大厅左右长约十丈的阅台上,已站满了五颜六色,衣着不一的帮众家属,老妪少妇,儿童成群。场的对面,五旗并列,高悬空中,迎风招展,发出了噗噗响声。五旗之前,是一面巨幅蓝旗,上绣一只大彩凤,迎风微飘,栩栩如生。大厅外廊上,四张空椅之中,独放一张金漆虎皮大椅,五旗坛主,十二香主,人立两侧。

  蓝天丽凤与天麟五人一入观武厅,场中数十号角,突然齐鸣。紧接着,人面闪闪,万头攒动,暴起一声如雷欢呼,声震山野,惊天动地,直上苍穹。这种怒涛骇浪般的盛大场面,确实令人血脉贲张,神情激动,只看得天麟热血沸腾,豪气万丈。

  蓝天丽凤走至虎皮大椅之前,神色凝重,面带肃容,缓缓举起纤纤玉手,场中顿时静了下来,除了空中六面大旗,发出迎风的噗噗声,再听不到一丝声音。蓝天丽凤缓缓将手放下,秀目精光电射,一扫当场,清脆高声道:“今天,卫小侠与黄堂主比扇,目的是要全帮在这尽欢的三天中,有个瞻仰绝学的机会。”说话至此,全场又暴起一声欢呼。

  呼声落后,蓝天丽凤继续说:“双方比扇,点到为止,今日任何一方不得使用暗器,违者当场处死,现在比扇开始。”说罢,缓缓坐在虎皮大椅上。

  刚刚平息的欢呼,再度暴起。神态自若的卫天麟,立即向着幻云铁扇黄仲华,含笑抱拳说道:“黄堂主请。”

  黄仲华也面含微笑,说了声:“卫小侠请。”欢声雷动中,两人并肩走下台阶,向场中走去。

  蓝天丽凤粉面苍白,樱唇紧闭,一双玉手,紧紧捏在大椅上的扶手上,鼻尖、鬓间已渗出了丝丝香汗。黑旗坛主张道天,洋洋自得,两眼望着走向场中的两人背影,嘴角不禁掠上一丝阴险诡笑。卫天麟与黄堂主两人缓步来至场中,黄堂主首先举起双手,全场恍如雷鸣似的欢呼,立即停了下来。

  卫天麟向着场外帮众,笑着抱拳朗声说:“在下卫天麟,末学后进,甫离师门,今日有幸得与诸位在此会面,倍觉荣幸,本人所学至为有限,实不敢与黄堂主比试,所幸旨在切磋,在下也就斗胆献丑了。”天麟话声刚落,全场再度暴起一声震天欢呼。

  就在这时,一声破锣似的沙哑声音,由厅后传来:“停手,停手,千万使不得。”说话声中,一道矮小人影,径由厅后越过前廊,直向场中疾奔而来。

  卫天麟一看,正是身小头大,鹅卵眼,大海口的宋大憨,心说:“这位憨哥,又从何处钻出来?继而一想,怪,为何至今未见他妹妹苓姑娘呢?”心念未毕,宋大憨已来至场中。

  这时,全场一阵骚动之后,立即又寂静下来。蓝天丽凤心急如焚,她仍希望这场比扇,设法变为对掌,而不使用兵刃,是以虽看到宋大憨奔向场中,依然未加阻止。黑旗坛主张道天虽想干预,但帮主不加阻止,他自是不敢有所行动。

  这时,宋大憨来至大麟面前,摇头眨眼,神情惶急,既焦急又关心地说:“公子老弟,千万使不得,你可不能与黄堂主较技,你不是他的敌手。”

  天麟知憨哥是一番好意,真诚关心他的安危,心中甚是感激。于是,含笑抱拳说:“请宋大侠不必为小弟担心,今天与黄堂主比扇,旨在相互切磋,以增见识……”

  宋大憨愈显焦急,未待天麟说完,立即又说:“公子老弟,如你不信,我先与黄堂主走上几招你看看。”说着,伸手腰间,哗啦啦一声,手中已多了一根亮银索子鞭,银光闪闪,耀眼刺目。

  黄堂主哈哈一笑,神色泰然地说:“宋大侠,既然愿与在下先走几招,在下自是不便推辞。”说话之间,手中折扇,一阵开合,发出了沙沙的响声。

  天麟知宋大憨自恃身具外家横练工夫,不怕黄仲华的三棱钉,但他岂能让宋大憨与黄堂主先动手?于是,急上一步,伸手一拦,笑着说:“宋大侠请速退下,时间无多,待小弟不济时,你再出手不迟。”

  这时,场外近千帮众,立即又掀起一阵骚动,似乎在窃窃私议这位卫小侠,看来定然不是黄堂主的对手。宋大憨见天麟定要出手,于是只得关心地警告说:“公子老弟,你要小心,他扇子里还有花样……”宋大憨的话还未落,蓦地一声大喝,由场外黑旗坛中响起。

  “既然宋大侠愿意为卫小侠先试试黄堂主的功力,我神拳孙昭言,也来先试试卫小侠的功力如何?”话声甫落,一个身材高大,浓眉环眼的黑衣劲装大汉,已驰至场中。  

  蓝天丽凤立即由虎皮大椅上站了起来,但有了宋大憨出场在先,这时似乎觉得再出口阻止,也觉不便,因此对方才宋大憨出场未能立加阻止,心中不免有些后悔。

  宋大憨鹅卵眼不屑地看了神拳孙昭言一眼,大嘴一咧,一晃大脑袋,说:‘既然你叫神拳,我想你在拳脚上定有相当造诣,今天卫小侠与黄堂主的比扇,就由我们两人开锣吧。”说着,将亮银索子鞭系在腰间。

  卫天麟一看,又是黑旗坛的人物,心中不免有些生气,于是对宋大憨说:“宋大侠且慢,这位大头目声言是要会会在下,如果宋大侠定要出手,小弟岂不被人耻笑?”如此一说,宋大憨自是不便再争着出手,一双鹅卵眼,只是气虎虎地瞪得又大又圆。

  黄仲华似乎也想先看看这位魔扇儒侠的高徒,有何路数,是以,也未出言相阻。卫天麟向着神拳孙昭言,一抱拳说:“时间无多,就请孙大头目赐招吧。”

  神拳孙昭言也不客气,立即拉架子亮门户,但看了天麟脚不下丁不八,渊亭岳峙地立在那里,心中不免对昨夜坛主张道天说的话,顿时起了怀疑。心想:看这小子的神气,分明是个高手,坛主为何说是武功庸庸?神拳孙昭言既已入场,势成骑虎,于是心中一横,一声大喝:“在下有僭了。”喝声中,双臂一扬,左手一晃,右掌呼地一拳,直捣天麟前胸,威势凌厉,确非凡手。

  天麟似乎不愿过分炫露,也立即朗声说:“来得好。”声落,身形一侧,右掌斜伸,一招「攀月摘星」,疾扣神拳右腕,右手一招「风云翻涌」,直击对方侧胸。天麟两招一出,黄堂主的嘴角,顿时掠过一丝轻蔑的微笑。

  宋大憨在旁看得双掌互握,蓄势以待,准备随时接替天麟下来。厅前立着的十二香主,竟然有人不屑地轻轻笑出声来。蓝天丽凤愣了,她做梦也没有想到,她的麟弟弟,出手两招,是如此俗不可耐。照此打下去,不出十招,麟弟弟必被击败,因此,只急得兀自站立,不知坐下身来。

  神拳看了天麟出手两招,精神顿时大振,信心倍增。于是,身形倏退三尺,双掌疾如闪电般,挟着呼呼风声,再度击向天麟。卫天麟甩手塌肩,跨步闪身,左拳右掌,连番抢攻,毫不退让。二人这一对掌,倒也打得掌影如山劲风激荡。

  神挚孙昭言尽出绝招,拼命施为,看看这拳必定击中,偏偏对方侥幸避过。因此,心中焦急,诧异非常。刚刚三十招,天麟身形闪电般一旋,出手如电,点了一下神拳孙昭言的笑腰穴。孙昭言身不由己地哈哈大笑两声,身形暴退八尺,一张黑脸,变成紫红。全场顿时暴起一阵彩声。

  卫天麟立即面含微笑,一抱拳说:“承让,承让。”

  孙昭言败得心里有些不服,觉得有点冤枉,但又不便当众失礼,于是,也抱拳沉声说:“卫小侠武功不凡,在下佩服已极。”说着,转身疾驰,奔回黑旗队中。
  
  

  宋大憨正在为天麟担心,只见人影一闪,大笑两声,神拳败了。周围帮众,有不少人替神拳叫屈,尤其黑旗坛中的弟兄,更是暗暗不服。蓦地,衣袂风响,人影闪动,一个黑旗坛的香主,由大厅上纵身飞进场中。身形刚落,立即向着天麟一抱拳说:“卫小侠技艺果然精绝,在下多臂猿洪亮,也想讨教几招绝学。”

  天麟放眼一看,又是黑旗坛的香主,心中怒火渐炽。继而,见洪亮生得五短身材,尖嘴削腮,面颊无肉,两眼细小,闪烁不停,一望而知是个心机狡诈人物。天麟看后,暗起厌恶之感,不由轻蔑地望了大厅上立着的黑旗坛主张道天一眼。于是对多臂猿洪亮淡淡一笑,说:“很好,很好,就请洪香主快些赐招吧。”

  洪亮自信不出十招必将对方击败,于是阴恻恻地一笑,傲然说:“卫小侠是客,在下怎好先出手?”

  卫天麟微一点头,立即说:“既然洪香主礼让,在下就僭先了。”话落掌出,疾拍洪亮前胸。

  洪亮见对方出手迅捷无比,一闪即至,心头不禁一惊,要想还招,已是不及,慌忙闪身,横跃五尺。天麟冷冷一笑,身形一闪,如影附形,掌势不变,直抓洪亮面门。洪亮身形尚未立稳,天麟掌势已到,顿时大骇,一声暴喝,身形闪电后退。

  天麟脚尖一点,身形继续前扑,掌势依然不变,仍抓洪亮的面门。洪亮这一惊真是非同小可,直吓得心胆俱裂,左闪右躲,手忙脚乱,嗥叫连声,冷汗直流。这时,蓝天丽凤的粉面上,渐渐露出一丝霁色,已缓缓坐在虎皮大椅上。

  黑旗坛主张道天,眉头紧皱,面罩煞气,一双老眼,凶光闪闪,直盯在场中两条追逐的人影上。多臂猿洪亮,横掠暴退,险象环生,一直没有还手之机。卫天麟身形如烟,宛如叶飘,右掌前伸,五指箕张,一直抓向洪亮的面门。

  宋大憨直乐得手舞足蹈。黄仲华只看得面色凝重。全场近千帮众,俱都静得鸦雀无声。蓦地,洪亮闪躲间,一声厉叫,翻腕抽出背后的鬼头刀,首先虚空「霍霍」连挥两下,接着一招「拨云见日」,直向天麟扫去。这时,全场震骇,哗然大动。

  宋大憨顺手抖出亮银索子鞭,跃跃欲扑。黄仲华折扇开合,神色凝重。蓝天丽凤目射冷电,凝视场中。卫天麟见洪亮一声不吭,骤然亮刀,不由气往上撞。于是,冷哼一声,身形一闪,已至洪亮身侧,继而,掌运三成真力,劈中洪亮的右腕。洪亮右腕,痛如刀割,一声嗥叫,身形暴退。

  嗖——的一声,寒光电射,一柄雪亮的鬼头刀,已脱手飞上半空。顿时,惊呼喊叫,人影闪动,左侧场外的帮众,俱都纷纷闪避。喳。由空落下的鬼头刀,尽没土中。洪亮心惊之余,顿时忘了帮主的禁令,一声暴喝,抖手打出三粒铁弹子,一线垂直,径分上中下三路,疾射天麟的头、胸、腹。

  卫天麟嘴角微微一哂,冷哼一声,身形略闪,三粒铁弹子擦身而过。洪亮的铁弹子一出手,全场立即掀起一阵不安的骚动。黄仲华看看得全身一战,不禁轻声一叹,知道洪亮今天定然难逃一死,帮主令出如山,一定不会放过他。

  张道天一见,老脸骤然大变,额角顿时渗出汗来。忽然,蓝天丽凤勃然大怒,倏然由椅上站了起来,一指黑旗坛主张道天厉声怒叱,说:“张坛主,快去毙了他。”铁掌震江南张道天怎敢怠慢,立即躬身朗声应是,疾步向着场中走去。

  这时,场中洪亮尚不知死神降临,接着暴喝两声,五粒铁弹子,形成梅花,再度射向天麟的前胸。卫天麟屹立原地,不闪不避,出手如电,于是迎空一圈,五粒铁弹子,尽被抄在手中。就在这时,铮然一声,嗖嗖数响三支袖箭,疾如流星般,紧跟射至。

  洪亮这次出手,旨在以袖箭伤人,劲力奇足,三枝袖箭,挟着丝丝风声,宛如电射。卫天麟心头一震,顿时大怒,想不到洪亮心肠之狠,竟想置人于死。于是,一长身形,腾空而起,一跃三丈。洪亮心中一喜,见机不可失,双手疾扬,一连打出十数枝形弯月,大如鹅毛的月牙飞镖。

  这些月牙镖,金光闪闪,有快有慢,回空飞旋,方向难测,随着哧哧风声,宛如十数只金色蝴蝶,忽高忽低,漫天飞舞,四面八方,齐向天麟全身罩去。天麟冷冷一笑,双袖一抖,身形继续上升。果然,飞舞空中的月牙镖,不能继续上升,仅在脚下回旋不停。

  天麟这一施展轻功绝技,全场立即暴起一声如雷彩声。这时,铁掌震江南张道天已疾步走至距洪亮不足一丈了。洪亮是在惊怒慌乱之下,抖手打出三粒铁弹子,加之场外暴起的欢呼声,因此也没听到蓝天丽凤的厉叱。如今骤然看到坛主目露凶光,面色铁青,眉宇间充满了杀机,立即想起了帮主宣布的禁令。如此一想,顿时全身一连打了几个冷战,只吓得面色如土,魂飞天外,冷汗倏然流了下来。

  四周近千帮众,俱都望着空中急泻而下的卫天麟,甚少有人注意疾步走入场中的张道天。张道天来至场中,双眉一立,突然一声暴喝,右掌猛力劈出。一股极猛绝伦的掌风,直向洪亮击去。刚刚泻落地面的卫天麟,一声暴喝:“住手……”暴喝声中,右掌闪电劈出。

  一道惊涛骇浪般的狂飙,挟着滚滚沙尘,直向张道天的掌风迎去。砰然一响,沙石四射,尘土弥空,劲力激荡,人影闪动。蹬蹬蹬,铁掌震江南张道天竟被震退了三个大步。张道天呆了,全场近千观众也顿时惊呆了,俱都看得颜色大变,咋舌不巳。

  蓝天丽凤骤然一愕,她确没想到,麟弟弟的功力如此深厚,竟然一掌将张道天震退三个大步。于是一定神,立即对着场中的卫天麟高声说:“弟弟,不要阻止张坛主执法。”其实,卫天麟身形升空之际,即已看到疾步而来的张道天,见他眼神不定,面绽狞笑,知他在奉命击毙洪亮的同时,仍在施展他的阴谋。

  因为大厅至洪亮立身之处,距离远不足十丈,以张道天的身手,只须一两个起落,即可纵至场中,而他却舍近求远,疾步而临地。显然,他在企图在这短短的一瞬间,给多臂猿洪亮更多发射暗器的机会。因此疾泻而下,暴喝一声,出手一掌,震退了张道天。

  这时闻到蓝天丽凤的大声喝止,立即望了愕在当场一脸狞恶的张道天一眼,转身面向大厅,朗声说:“小弟前来总坛,姊姊曾下令尽欢三天,在这三天中,怎可杀人毙命,今天洪香主虽有违禁令,实是情急出手,请姊姊看在小弟份上,饶恕洪香主……”

  就在天麟朗声说话之际,一声凄厉刺耳的惨叫,在身后响起。天麟心头一惊,转身一看。只见多臂猿洪亮的身体,已被张道天暗劈一掌,直向两丈以外飞去。卫天麟勃然大怒,一声暴喝,身形如电,直扑空中横飞的洪亮。

  哇。洪亮身在空中,张口吐出一道箭血,全场帮众,顿时大哗。看看洪亮身体即将落地之际,天麟身形已到,伸臂将洪亮接住。低头一看,多臂猿呼吸已经停止了。卫天麟轻轻将洪亮的尸体放在地上,全场骚动,立即静了下来,每个人的脸上,顿时罩上一层黯然神色。

  人影闪处,黄堂主、宋大憨同时纵了过来,两人蹲身尸旁,各伸双掌,立即推拿,仍冀图有一丝希望救活洪亮。倏然,卫天麟剑眉一竖,冷电暴射,俊面上充满了杀机,对着转身向着大厅走去的张道天,暴声大喝:“站住……”这声暴喝,如平地焦雷,全场震惊,马嘶连声,张道天身不由主地停住脚步。

  张道天自恃奉命执法,毫无恐惧,立即转身沉声问:“卫小侠喊的可是在下?”
  
  卫天麟衣袖微拂,未见如何作势,已至张道天面前。于是,冷冷一笑,怒声说:“正是喊的阁下。”

  张道天仍沉声问:“卫小侠喝住在下,有何教言?”

  卫天麟哈哈一笑,怒极朗声说;“久闻张坛主铁掌无敌,在下今日要试试阁下的掌力。”

  张道天仰首一阵纵声大笑,傲然说:“卫小侠可知对掌非比过招……”

  卫天麟早已怒不可遏,未等张道天说完,一声大喝:“阁下有本事尽力施为,在下死而无怨。”

  张道天顿时大怒,厉声应好,急上两步,一声暴喝,右掌一圈,呼地一掌,振腕打出。立有一股巨大掌力,势如骤风暴雨,向着天麟狂卷而至。卫天麟冷冷一笑,剑眉一竖,右掌猛吐,闪电迎了上去。天麟掌势一出,大厅上的李沛然等倏然立起身来,同时面色骤变,顿时大吃一惊。但见—道势若山崩海啸的狂飙,卷起滚滚砾沙,疾向张道天卷至。

  张道天心中大骇,一声暴喝,立将掌力又增了二成。轰隆一声大响。风声大作,砂石带啸。一阵蹬蹬急剧的脚步声,张道天一连退后五个大步,内腑气血竟被震得有些浮动。卫天麟衣袂飘飘,依然屹立原地。张道天面色苍白,傲态尽逝。大厅上的群豪个个面色凝重,场外近千帮众,俱都噤若寒蝉,竟无一人吭声。

  蓦地,张道天眼露凶光,须发俱张,一声厉喝:“再接老夫一掌……”喝声中,急上三步,两臂一圈,双掌运足十成功力,同时推出。

  这一掌是张道天毕生功力所聚,加之怒极而发,威势之厉,可想而知。但见一道排山倒海的狂飙,挟着雷霆万钧之势向天麟卷去。大厅上的蓝天丽凤虽已看出麟弟弟身怀绝艺,藏而不露,但双手对掌,全凭个人修为,丝毫取巧不得,加之,张道天以一双铁掌威震江南,实非平庸凡手。因此,暗暗为天麟捏了一把冷汗。

  卫天麟纵声一笑,怒声说:“我就试试你这双铁掌有何惊人之处。”说话之间,也急上三步,呼地一声,双掌闪电推出。

  一声轰然震耳欲聋的巨响,沙石冲天,尘土弥空,地面颤动,四峰回应。这是两人毕生功力的一掌,戚势凌厉,如何骇人,可想而知。蹬蹬蹬,尘土激扬中,张道天的身形,踉踉跄跄,一直向后退去。终于,张道天拿桩不稳,扑通一声,一屁股坐在地上。卫天麟依然屹立原地,虽然全力对了两掌,内腑气血竟然毫无翻腾迹象,知道自己的功力,较前又进步了不少。

  倏然,全场帮众,暴起一声震天欢呼,声震山野,久久不停。天麟转身望了四周一眼,心中不禁一愕,大厅左右看台上的妇女儿童,不知什么时候,俱都走光了。看看蓝天丽凤,惊愕、微笑、兴奋、激动,在这副难以形容的粉面上,充满了诱人的艳丽。一双凤目,一直望着天麟,闪射着深情和惊喜的光辉。

  这时,全场帮众的欢呼声,愈来愈急烈了。卫天麟心中有些茫然,不知这震天价的欢呼,是为赞誉自己而喝彩,抑或是见张道天被击倒而高兴。因此,不便有所表示。蓦地,全场欢呼,顿时变成一声尖锐惊啊。同时,大厅上传来蓝天丽凤的厉叱声。

  卫天麟骤然一惊,转身一看。张道天,神情如狂,双眼圆睁,满布血丝,两臂倏伸,十指箕张,疾向天麟的后胸抓来。卫天麟勃然大怒,剑眉立竖,面现杀机,一声厉喝:“既然如此,休怪在下心狠。”厉喝声中,疾展「赤手缚龙」,身形一闪,出手如电,已将张道天的双腕扣住。

  张道天害双腕被扣,暴嗥一声,脚下飞起一腿,直踢天麟的小腹。卫天麟身为宾客,虽觉张道天狠毒过分,但总不愿出手伤人,于是看看对方一脚即将踢至之际,大喝一声:“去罢……”喝声中,双手奋力一抖,张道天身形踉踉跄跄,一连退了数个大步。这时,全场寂静无声,俱都屏息望着场中,再没有人认为方才的神拳孙昭言败得冤枉,再没有人为他不服叫屈。

  蓝天丽凤再度由虎皮大椅上立起身来,向着场中的张道天高声喝止,说:“张坛主请回来,不要再耽误卫小侠与黄堂主的比扇时间。”

  张道天久已打好如意算盘,如今一切成空,诡计难成,羞怒已极,哪里还听得进蓝天丽凤的命令。于是,一声暴喝:“老夫与你小子拼了。”喝声中,神色惨厉,面现狞恶,飞舞双掌,幻起漫天掌影,直向天麟击来。

  卫天麟见张道天如此不知进退,杀机再度升起,一声暴喝,闪身已至张道天身后,一招「后山打虎」,右掌闪电击向张道天的后胸。张道天只觉眼前一花,顿时不见了对方踪影,心中大骇。于是嗥叫一声,正待转身。蓦地,身后暴起一声震耳怒喝:“在下饶你一条老命,快快去罢……”暴喝声中,骤觉背上被重重地推了一下。这重重的一推之力,劲道奇足,身形竟然无法立稳,一连向前踉跄了数大步。

  张道天立稳马步,转身一看,见卫天麟傲然立在那里,赶紧试行运气,真气畅通无阻,丝毫未曾受伤。于是,双目一瞪,眼射凶光,右手一指天麟,厉声说:“姓卫的小子,咱们是青山不改,绿水长流,老夫有生之年定要找你小子报此一掌之仇。”说着,身形一转,径向场外驰去。
  
  蓝天丽凤见张道天违命,已然大怒,如今竟胆敢藐视帮规,负气出走,顿时杀机陡起。于是厉叱一声,身形腾空而起,直向张道天追去。周围帮众,俱为张道天抗命出走,发出示威性的呐喊。蓝天丽凤身形如烟,只一两个起落,已追至张道天身后。

  张道天自知轻功远不如蓝天丽凤,于是心一狠,一个闪电转身,右掌猛力劈出。一股绝猛掌风,直击飞扑而来的蓝天丽凤。蓝天丽凤一声怒叱,身形腾空而起,一跃三丈。张道天这一出掌,全场帮众顿时大哗,无不挥拳狂喊,愤怒异常。

  黄影闪处,幻云铁扇黄仲华当先扑了过去。子母棱李沛然、冀察无敌费庭法,以及四旗坛主,俱都纷纷纵向场中。转瞬之间,全场立陷一片混乱。卫天麟呆呆立在场中,星目茫然望着面前混乱的情形,心中不安已极。宋大憨轻轻摇着一颗大脑袋,静立那里,一声不吭。

  蓝天丽凤身在空中,向着纷纷扑来人众,怒声大喝:“你们不要前来。”喝声甫落,玉腕—翻,锵一声,光华大盛,长剑已然在手。继而,一声厉叱:“叛徒纳命来……”来字方自出口,身形闪电下泻,漫天银锋直向张道天罩下。

  张道天自知难逃一死,一声狂笑,伸手解下腰间多年不用的链子枪,一声暴喝,疾舞如风,直迎蓝天丽凤。当啷一声,金铁交鸣,火星四射,张道天立被逼退数步。蓝天丽凤双脚落地,振腕吐剑,再度前扑。张道天势逼拚命,链枪飞舞,宛如一只疯虎。

  这时,内三堂主、四旗坛主俱都立身数丈以外,已将张道天团团围住。蓝天丽凤厉叱一声,剑势倏变,万点寒星,漫空飞舞,令人头昏目眩,不敢直视,端地凌厉无比。张道天已不知什么是怕,什么是惧,也不管蓝天丽凤的剑势如何凌厉,只将一条链子枪,施展得呼呼震耳,风雨不透。

  蓝天丽凤倏然一个旋身,剑化一道银光,唰的一声,一招「截江横断」。张道天大吃一惊,立被逼得手忙脚乱。蓝天丽凤一声厉叱,倏的振腕前吐,剑化一点,宛如电闪,直透张道天前胸。一声凄厉刺耳的惨叫,发自张道天之口。紧接着,哇的一声,张口吐出一道血箭,撒手丢枪,仰身栽倒地上。

  一直呐喊助威的帮众,顿时静了下来。蓝天丽凤看也不看,翻腕将剑收入鞘内,转身疾步走向大厅。三堂四旗、卫天麟、宋大憨,俱都身后跟随。走上厅阶,蓝天丽凤立在虎皮大椅之前,秀目射电一扫全场,高声说:“今天黑旗坛主张道天,唆使所属,恣意扰乱,并胆敢抗命,如此叛徒,坚诛不赦。”

  说着一顿,向着场外黑旗队中望了一眼,又说:“这次卫小侠与黄堂主比扇,完全出自张道天的阴谋,各旗弟兄如有不信,可前去一问大头目神拳孙昭言便知不虚。”

  蓝天丽凤此话一出,全场顿时哗然,立即掀起一阵骚动,即是李沛然等与其余四旗坛主也听得不禁一愣。正在这时,一阵极速的衣袂飘风声,由厅后石道上响起。只见一个灰衣劲装大汉,神色惶急,尽展轻功,如箭驰来。

  蓝天丽凤转首望了一眼,也未在意,继续向着场中,高声说:“现在时已近午,卫小侠与黄堂主的比扇就此停止。”继而,指着身侧静立的卫天麟,又说:“卫小侠武功盖世,技艺超群,诸位尽皆目睹,本帮特别聘请卫小侠,为本帮总督察,如有不法弟兄,在外恣事胡为,卫小侠可代本帮主出手惩治。”

  蓝天丽凤话声甫落,厅上、场中,顿时暴起一阵欢呼,声震山野,历久不歇。三堂四旗,十一香主,俱都过来纷纷向天麟致贺。宋大憨,摇头晃脑,眨着大眼,只乐得咧嘴大笑。卫天麟慌了,俊面一红,急声说:“姊姊,这怎么可以。”但他的话声已被场中的欢呼和厅上人众的致贺声淹没了。
  
  

  这时,飞步而来的灰衣劲装大汉,神色紧张,面现慌急,见了蓝天丽凤,竟忘了应有的礼节,立即大声说:“帮主快去,疤面人来了。”此话一出,全厅震骇。

  宋大憨鹅卵眼一瞪,傻了,直觉天旋地转,大腿直颤。卫天麟心头狂跳,面色苍白,完全愣了。蓝天丽凤一定神,急声问:“疤面人现在哪里?”

  灰衣劲装大汉,立即说:“现在议事厅上。”全厅不少人听了此话,不禁打了一个冷战。想不到疤面人竟真的能在光天白日之下,胆敢进入警卫森严,桩卡密布的蓝凤帮总坛。

  蓝天丽凤冷冷一笑说:“我要让他来得去不得。”说着,转身向厅后驰去。

  卫天麟、宋大憨、三掌四旗、十一香主,俱都紧跟纵出大厅,一行二十一人,宛如众星捧月,直向总坛飞步驰去。这时较技场上,近千帮众,仍在震天欢呼,尚不知帮主匆匆离去的原因。卫天麟默默跟在蓝天丽凤身后,急步疾驰,这些人中,卫天麟的神色最凝重,心情最焦急。这些人中,尚没一人知道卫天麟即是疤面人。

  子母梭李沛然等,看了天麟一眼,嘴角上俱都掠过一丝难以形容的笑意。卫天麟神色凝重,疾步前进,他心里思维紊乱,一直在想着,何以又出来一个疤面人?众人进入石堡,越过独院长廊,直奔议事大厅。走进大厅,蓝天丽风和卫天麟等,游目厅内,哪里有疤面人的影子?

  这时,立即走过一个红衣劲装少女和灰衣劲装大汉。蓝天丽凤未待两人来至近前,立即怒声问:“疤面人呢?”说话之间,凤目射电,精光闪闪,两道慑人眼神,一直盯在两人脸上。

  少女、大汉俱都神色惶急地躬身说:“疤面人留了一张纸柬走了。”说着,两人同时伸手指着厅脊上的横梁。

  众人仰首一看,在数丈高的厅粱上,果然钉着一张长约尺许的白纸。蓝天丽凤一长身形,升至厅粱,一伸纤手。沙,钉在梁上的白纸应声撕下。继而,身形一旋,飘身而落,身法美妙已极,宛如一只锦花大蝴蝶。蓝天丽凤落定身形,展开纸条一看,粉面顿时骤变。

  卫天麟趋前一看,心头猛地一震,这人署名,果然是疤面人。细看上面留言,大意是蓝凤帮崛起扛湖,势力日增,帮徒渐众,组织庞大,纪律松弛,外间常有不法情事发生。与蓝凤帮有过节的不肖恶徒,正奔走于各大门派之间,企图挑起公愤,群起消灭蓝凤帮。

  疤面人曾数次进入总坛,仔细观察,发现与外间传说多有不实,今后当尽力为蓝凤帮洗刷在江湖上传说的污点。至于疤面人过去与蓝凤帮间的一段过节,如今黑旗坛主张道天已死,一切就此终结。宋大憨乃是憨直人,酒后胡言,挑战之事,已属过去,今后不必再谈。近日想有宵小前来犯山,蓝凤帮如不加强戒备,必为彼等所乘。

  卫天麟看了最后两段,心中不禁笑了,似乎想起了什么。蓝天丽凤看完,立将纸柬交给李沛然等,继而急声问:“疤面人何时进入总坛?”

  灰衣大汉略一沉思说:“何时进入总坛,小的不知,不过……”

  蓝天丽凤未待灰衣大汉说完,立即又问:“疤面人往哪个方向走的?”

  红衣少女立即说:“黑旗第四峰方向。”

  红衣少女的话还未说完,人影一闪,蓝天丽凤已纵至厅外,继而一展身形,已登上大厅瓦面。顿时,衣袂生风,人影闪动,眨眼工夫,大厅上只剩下了天麟和憨哥。宋大憨看了留柬,知道疤面人再不谈挑战之事,只喜得心花怒放,笑口常开。

  卫天麟心中有事,故未紧跟蓝天丽凤前去。于是,笑着向灰衣大汉问:“大头目,你是怎样发现疤面人的?”

  灰衣大汉立即躬身说:“启禀卫大侠……”

  卫天麟见灰衣大汉如此恭谨,立即说:“大头目不必拘礼,谈话放自然些。”

  宋大憨这时心情舒畅,宛如背着一块大石头放在地上般轻松,也在旁插嘴说:“大头目不必拘礼,时间无多,有话快说,我与卫少侠还要赶上帮主。”

  灰衣大汉立即一指身旁的红衣少女,说:“小的与小莉,正在议事厅前闲话,忽然面前人影一闪,已多了一个身材不高,穿着一袭宽大黑衫的人。抬头一看,小的与小莉俱都吓了一跳,那人一脸大疤,奇丑无比,骇人已极,顿时想起这是疤面人。我即拉刀,小莉拔剑,我两刀剑还没出鞘,只觉疤面人身形一旋,我俩穴道立被点上。然后疤面人立即纵上大厅,飞身一跃.直达厅梁,伸手钉上那张纸柬,落地之后解开我俩穴道,转过厅角,身形一闪便不见了。”灰衣大汉一气说完,听得宋大憨瞠目咋舌,大头直摇。

  卫天麟星目一转,又对红衣少女问:“莉姑娘,你可曾注意到疤面人的身高?”

  红衣少女小莉粉脸微红,略一沉思,一摇头说:“我没注意,大概和我差不多高。”

  宋大憨不觉一愕,立即怀疑地说:“莉姑娘你记错了罢,疤面人身材至少要高出你两头多。”

  卫天麟听后,觉徘与自己的猜测,更接近了,于是转首对宋大憨说:“宋大侠,我们快走吧,再迟恐追不上他们了。”说着,一长身形,腾空而起,一跃数丈。

  继而,身在空中,双袖向后一掠,身形宛如一缕轻烟,越过大厅,直向第四绝峰的方向飞去。宋大憨见天麟已走,立即腾身登上房面,定睛一看,卫天麟已在十数丈外了。于是,一咬牙,尽展轻功,奋力直追。卫天麟越过两座独院,登上石堡高墙,举目前望,见蓝天丽凤一人当先,已向第四绝峰上升去。其次,是内三堂主李沛然诸人,俱都疾如脱弦之箭向着峰前驰去。

  卫天麟双袖一拂,尽展旷古凌今的绝世轻功驭风凌云,直向李沛然诸人追了过去。但见一匹如银白练,划过竹稍林顶,石笋怪岩之上,宛如风驰电掣。倏然,一声清越如龙吟的长啸,发自卫天麟之口,啸声响彻山野,空谷回应,入耳嗡然,直上苍穹。

  卫天麟一声啸毕,已至峰前,双袖一抖,腰间一挺,身形宛如鹰隼,直向峰上升去。李沛然等正在飞驰间,蓦闻身后一声长啸,转首一看,只见身后一道亮影,迎面闪电飞来。眨眼之间,劲风过处,亮影一闪,如电飞过,众人看得俱都面色大变。

  双剑追魂蒲翠萍一脸惊容,立即转首向着李沛然,问:“李堂主,方才如电飞过的亮影,可是卫小侠?”

  子母梭李沛然神色凝重地点点头说:“正是卫少侠。”

  冀察无敌费庭法喟然一叹,说,“想不到这娃娃的轻功,竟然如此惊人。”

  憨厚的蓝旗坛主开天斧贺熊立即说:“现在张道天已死,黑旗无人,三位堂主何不保荐卫小侠充任?”

  飞驰在先头的李沛然转首漫不经心地看了这位粗汉一眼,微哼一声说:“帮主的虎皮大椅让给他,也不见能打动他的心,一个小小黑旗坛主,何曾放在他的眼里?”此话一出,双剑追魂立即发出一声怒哼。

  李沛然微微一笑,转首又问:“蒲坛主可是有些不服?”

  蒲翠萍柳眉一竖、嗔声说:“岂止不服,有机会还要向他比划比划。”

  一直沉默飞驰的黄仲华,黯然说道:“蒲坛主不可任性,诚如帮主所说,卫天麟武功盖世,藏而不露,仅方才的绝世轻功,足以惊人,其他武功,也可想而知。”黄仲华如此一说,大家顿时一阵沉默。

  七人片刻登上峰顶,遥见帮主蓝天丽凤和卫天麟,正询问几个值勤的大头目。来至近前,冀察无敌费庭法首先问:“帮主可曾问出一些线索?”

  蓝天丽凤柳眉一蹙,指着几个黑衣劲装大汉,说:“他们几人,俱都说没看到疤面人。”

  卫天麟游目四望之后,心中灵机一动,立即说:“姊姊,你方才说,全山仗天然奇险,未设桩卡之处,在什么地方?我们是否就该前去,察看一番?”

  蓝天丽凤略一沉思说:“好,我们过去看看。”说着,当先向前纵去。

  卫天麟和李沛然七人,随后紧跟。越过一片苍劲松林,怪石丛生,野藤虬结,已无路径可循。众人一阵纵跃飘掠,来至一道绝壑。天麟低头一看,深约千仞,不能见底,数十丈下,白云弥漫,轰轰隆隆之声,不断由底下飘上来。绝壑对面,在茫茫云海中,隐约露出另一矮峰端顶,比众人立身之处,约低数十丈。脚下绝壁,山岩陡削,宛如刀切,仅有数株古老苍松,斜悬空中。如此奇险的天然屏障,卫天麟看得只皱眉头。

  蓝天丽凤看了一番,转首对卫天麟,说:“弟弟,你看此处如此奇险,疤面人是否由此进入?”

  卫天麟微徽一笑,说;“小弟甫离师门,迈入江湖不久,仅听说有这么一个疤面人,他的武功究竟高到如何程度,小弟一点不知,故不敢妄下断语。”说着一顿,见在场几人,俱都凝神静听他的回答,于是又说:“依照眼前如此险峻山势,武功如非已达炉火纯青境地,要想由此处登上峰来,似是很难。”

  正在天麟话声刚落之际,远处突然响起宋大憨破锣似的嗓音,“帮主姊姊,公子老弟,我妹妹回来了,并给你们带来惊人的消息。”

  接着是一声清脆的娇嗔声:“马上到了,哪个要你多嘴。”众人循声望去,只见宋大憨与苓姑娘穿出松林,越过一片怪石虬藤,直向这边飞驰而来。

  蓝天丽凤首先举手高呼:“苓妹妹快来,我们都在此地。”  

  宋芙苓来至众人面前,一一问好后,转对天麟笑着说:“听我憨哥说,卫公子来此已两天了?”

  天麟根本不知宋芙苓为何两天未见,也不知她究竟去了哪里,但听了宋大憨的话,断定宋荚苓定是刚刚回山。于是也笑着说:“来此两天,未见苓姑娘,今日才知你不在总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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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五章 万丈悬崖
 
  蓝天丽凤粉面绽笑,说:“确没想到苓妹回来如此快,宋老前辈福体可好?”

  宋大憨不甘寂寞,未等苓姑娘张口,立即一晃大脑袋说:“我妹妹说,我爹每餐仍吃半斗米。”话声一落,众人俱都愉快地笑了。

  宋芙苓凤目一瞪,嗔声说:“哪个问你,要你插嘴?”宋大憨被妹妹一顿抢白,毫不生气,只是咧嘴嘿嘿傻笑。

  蓝天丽凤又问:“苓妹妹,你这次回来,给我们带来什么惊人消息?”

  宋芙苓笑容一敛,不答反问:“姊姊,听说疤面人已来总坛,并且来了尚不止一次?”

  蓝天丽凤立即轻点螓首说:“是的,我们来此,即是察看一下疤面人是否由此处进入总坛。”说着一顿,似乎想起疤面人纸柬上的留言,于是又问:“苓妹这次回家,往返途中,可曾听到有关本帮声誉的事?”

  宋芙苓立即肃容说:“小妹急急赶回总坛,正是为了此事。”说着,看了三位堂主,四位坛主,立即不解地问:“铁掌震江南张坛主呢?”

  宋大憨毫不犹疑地抢着道:“张坛主回家了。”卫天麟听了,又几乎笑出声来。

  子母梭李沛然接着说:“张坛主违抗帮主命令,已被帮主剑劈正法。”

  宋芙苓柳眉一皱,又瞪了宋大憨一眼,继续说:“近来外间传说,对我们帮誉极为不利,据家父一位老友说:各大门派,已秘密选出不少杰出高手,企图群力将我们蓝凤帮一举剪除。”说着一顿,又慎重地说:“我在途中已发现不少可疑的武林人物,正向我们大荆山方向接近,有僧有道,有俗有尼,人确不少。”

  继而又轻轻一叹说:“我来山途中,竟遇到不少本帮黑旗坛的弟兄,数次无端寻事,出言轻薄,姊姊如不及早整治,本帮前途极堪忧虑。”蓝天丽凤和李沛然等俱都听得面色铁青,浑身直抖。

  卫天麟插嘴问:“苓姑娘回山多久了?”

  宋芙苓秀目一转,说:“我刚刚回山,一进总坛,便听到一阵衣袂飘风声,纵上房面一看,见是我憨哥慌慌张张直向这边飞来,我不知发生了何事,因此也紧跟来此。”

  卫天麟最初即已怀疑,大厅上留柬的疤面人是苓姑娘所为,但那时尚不知她不在山中。如今她回来的正好,虽说刚刚进山,但不一定确实,卫天麟依然相信是她伪装的,只是不知她的动机为何。卫天麟看了蓝天丽凤几人一眼,肃容说:“听了苓姑娘的话,再与疤面人的留柬对照,确已证实各大门派正企图对我们不利,诸位应及早想个对策。”继而,又对宋芙苓问:“苓姑娘断定途中遇到的那些人,是各大门派的高手?”

  宋芙苓立即轻摇螓首说:“不像,不像,据我父亲的老友说,各大门派尚在秘密进行中,不可能有如此之快。”

  粗汉开天斧贺熊,一旁怒声说:“管他什么各大门派,来一个杀一个,来两个杀一双。”说话之间,虎目圆睁,精光电射,一脸杀气。

  子母梭李沛然立即正色说:“贺坛主不可激动,一切应听帮主裁夺。”

  蓝天丽凤秀眉一挑,面罩寒霜,忿然说:“黑旗坛主张道天,只知觊觎堂主之职,平素疏于约束所属,致使本帮给人可乘之机,实在可恨至极。”继而略一沉思,又说:“明日各旗坛主即刻下山,督察所属控制地区,李堂主和黄堂主两人,主察黑旗地区,务必将不肖之徒,悉数斩绝,以正帮誉。”

  子母梭李沛然,为慎重计,肃容说:“主要首领人物,俱都派遣下山,万一有人前来犯山,帮主如何应付?”

  蓝天丽凤慨然说:“你等尽可放心前去,我已有了妥善办法。”说着一顿,望了宋氏兄妹一眼,说:“近来事情紧张,黑旗坛不可一日无主,就请大憨弟与苓妹妹,驻守黑旗坛第四峰上,以免宵小偷袭。”此话一出,三堂四坛,俱都异常高兴,纷纷赞好。

  宋大憨昂头挺胸,傲然说:“帮主姊姊请放心,你的憨弟在此,哪有宵小来犯,仗我手中一条亮银索子鞭,必把他们打得落花流水,抱头鼠窜。”

  宋芙苓在一旁只气得粉面绯红,于是转向蓝天丽凤,说:“此等重要之事,小妹与憨哥恐难胜任,尚望姊姊三思,另派高手驻守。”

  蓝天丽凤立即笑着道:“苓妹什么都好,只是在魄力上就远不如大憨弟了。”宋大憨听了,愈加神气,咧着大嘴嘿嘿直笑。

  卫天麟李沛然等,俱都纷纷劝说,宋芙苓只得肃容说:“不是小妹推辞,此事责任实是重大,既然姊姊信得过我,小妹与憨哥竭尽全力为姊姊效力就是。”

  蓝天丽凤见宋芙苓应允驻守黑旗坛,心中至为高兴,立即说:“今天就在黑坛设筵,为苓妹接风,并为大憨弟履新致贺。”话声甫落,人影闪动,众人同时向着来时方向纵去。

  越过一片嶙峋怪石,穿过松林,即到黑旗分寨。黑旗分寨,建在如林石笋之中,周围依石笋间隙,筑有石墙,高约数丈,形势极为险恶。走至寨门,立有几个大头目出来迎接。冀察无敌费庭法即对其中一人说:“快命厨下,准备丰美酒筵,送至厅上,帮主要在此进餐。”那人听后,立即恭身应是,转身如飞而去。

  进入寨门,里面房屋甚多,俱是石墙木顶,高大整齐。越过几排房屋,即是一座规模略小的大厅。众人走进大厅,落座以后,黑旗坛几个香主也由观武厅纷纷赶回。蓝天丽凤首先召集大头目以上首领,宣布宋氏兄妹驻掌黑旗坛,然后并为宋氏兄妹介绍各大头目和香主。全厅顿时喜气洋溢,笑声不歇。
  
  

  这时,酒菜已然摆好,共计五桌,大头目以上人员,尽皆入座。酒筵开始,蓝天丽凤、卫天麟、李沛然等以及大头目们,纷纷向宋氏兄妹敬酒,苓姑娘滴酒不进,仅举杯应礼。宋大憨自称海量,酒到必干。各桌大头目,喜笑颜开,猜拳行令,高兴至极。

  正在这时,数声暴喝,一阵呐喊,径由寨外传来。紧接着,一连响起数声凄厉悠长的惨叫。人影闪处,宋氏兄妹,早已纵出厅外,直向寨门奔去。蓝天丽凤、卫天麟、李沛然等,俱都紧跟纵出。众人来至寨门,宋大憨已暴喝一声,止住正在追杀守寨帮众的几人。

  当先一人,是一个瘦削老道,花白胡须,一身灰衣,手持拂尘,一脸邪气。老道身后,是两个老叟,一个尖耳歪嘴,一个羊眼鹰鼻,四目精光闪闪,看来内功俱已有了相当根基。一个虬髯大汉,紫面膛、四方口、大耳、狮鼻,两道浓眉,一脸煞气。一个老尼,尖嘴猴腮,两眼如豆,五短身材,大头小眼,手持禅杖。以上几人,僧道俗尼,胖瘦不一,俱都面现狞恶,隐透杀机,一望而知,尽是阴险邪恶之徒。

  卫天麟星目闪电一扫,不禁勃然大怒。当先老道,和那旁立的老尼,正是蒙头老前辈洞壁上的恶人。于是,一声怒喝,掠身而出。宋大憨不知内情,见卫天麟倏然纵至身侧,立即伸臂一拦,阻止说:“公子老弟且慢,这第一仗让给我打。”

  卫天麟忿怒如狂,立即转首大声说:“站远些。”宋大憨被抢白得一愣,身不由主地退了两步。

  人影闪处,蓝天丽凤也掠至天麟身侧,急声说;“弟弟,且请退后,让姊姊会会张道天的师父飞拂真人。”

  卫天麟哪里肯听,一指当前老道,厉声说:“小爷踏破铁鞋到处找你,想不到你这妖道竟送上门来。”

  飞拂真人先是一愣,待看清天麟身上的长衫和肩上扣着的描金折扇,不禁轻蔑地哈哈一笑,说:“我道是谁?原来是道爷掌下亡魂孙浪萍的徒弟。”

  天麟厉喝一声,说:“妖道闭嘴,你说魔扇儒侠已经做鬼,试问小爷这身武功是谁传的?”飞拂真人果然被问得一愣。

  蓦地,紫脸大汉一声暴喝:“好狂妄的小子,让我人面狮头龚雨大爷来教训你。”喝声未毕,高举双掌,向着天麟如狂扑来。

  卫天麟微哼一声,嘴哂冷笑,正待出手。突然一声破锣似的震耳大喝:“回去……”喝声中,人影一闪,宋大憨宛如拼命,一低大头,向着人面狮头的前胸闪电撞去。

  人面狮头龚雨,似乎未虑有此,加之事出突然,距离又近,再想躲闪,已经来不及了。砰的一声大响,人影踉跄,嗥叫一声。蹬蹬蹬,人面狮头龚雨一连向后直退,终于拿桩不稳,扑通一声,一屁股坐在地上。哇的一声,张嘴吐出一口鲜血。

  双方人众,俱都看得一愣。这时,四周已围满了不少黑衣帮众,立即响起一阵如雷彩声。宋大憨首战立功,旗开得胜,不禁有些洋洋自得。于是,大脑袋一晃,鹅卵眼一瞪,微哼一声,不屑地望着坐在地上的人面狮头龚雨,说:“哼,看你个子不小,竟然如此没用。”

  一声尖叫:“丑小子找死……”话声甫落,尖嘴老尼,翻腕打出一掌。

  一道无形潜力,已闪电击中宋大憨的身上。卫天麟立时惊觉,但已迟了。一声闷哼,人影滚动。宋大憨被一股强劲潜力击得立身不稳,宛如一个大肉球,直向两丈以外滚去。周围立即响起一片惊啊,李沛然、费庭法、黄仲华俱都大吃一惊,同时暴喝一声,飞身扑了过去。

  倏然,宋大憨一挺肚皮,翻身坐了起来,两眼一闭,大脑袋直摇,继而,由地上又爬了起来。飞扑而去的内三堂主,个个疾顿身形,立在当地发愣。尖嘴老尼一声尖嗥,倏伸右臂,五指如钩,再度向着宋大憨扑去。卫天麟早已怒不可遏,一声暴喝:“你也回去……”去字方自出口,右掌运足功力,已然闪电劈出。

  尖嘴老尼一声怪叫说:“既然你先出手,我就先废了你。”说话之间,疾收伸出的右掌,微微一圈,呼地一声,再度迎出,变招之快,宛如电光石火。

  砰然一响,闷哼一声,沙石四射,人影晃动。尖嘴老尼竟被震退数个大步。卫天麟双肩微晃,小臂竟然有些酸痛,心中不免微微一惊。尖嘴老尼拿桩站稳,不禁愣了。一声暴喝:“小子,道爷就不信你是孙浪萍的徒弟。”喝声中,飞拂真人一挥手中拂尘,挟着丝丝劲风,直向天麟扫来。

  一声娇叱:“妖道休得张狂,本帮主来会会你。”说话之间,蓝天丽凤身影闪电迎出,锵一声龙吟,光华大盛,纤腕长剑疾振,直点飞拂真人的拂尘。

  飞拂真人一见蓝天丽凤出手,正是仇人见面,分外眼红,一声厉喝:“贱婢,还我徒儿张道天的命来。”话声未范,拂尘倏来,幻起千百尾影,直向蓝天丽凤滚滚击来,声势凌厉,诡异惊人。

  这时,尖嘴老尼竖眉立眼,面貌狰狞,尖嘴中发出咯咯响声,一双圆眼中,凶光闪闪,向着天麟缓步逼来。卫天麟不知面前几人功力如何,不敢过分消耗真力,早已打定主意,尽速掌毙几人。尖嘴老尼一声怪喝,双掌倏翻,同时推出。

  一股山崩海啸,势如惊涛骇浪般的狂飙,疾向天麟击至。卫天麟冷哼一声,立演迷踪,身形一闪,已至尖嘴老尼身后。尖嘴老尼哈哈一声尖笑,一个闪电转身,右手疾出,已抓向天麟的面门。卫天麟大吃一惊,身形一个踉跄,双肩一晃,「脱枷解锁」迅急施出。

  就在这时,衣袂风响,人影闪动,两个奇丑老叟一声不吭,飞舞四掌,呼呼生风,一取天麟,一奔蓝天丽凤。冀察无敌费庭法—声狂笑,挺戟拦住奔向天麟的歪嘴老叟。幻云铁扇黄仲华一声暴喝,折扇唰声张开,舞起如山扇影,直迎扑向蓝天丽凤的鹰鼻老头。五短和尚一声如狼嗥叫,一抡手中掸杖,扑身而前,直点黄仲华的铁骨折扇。
  
  一声娇叱:“秃贼找死……”娇叱一声,红影闪动,双剑追魂蒲翠萍双剑齐出,幻起两团光幕,接着万点寒星,向着五短和尚击去。

  顿时,剑光如林,寒气森森,拳掌如山,呼呼生风,周围十数丈内,劲气激荡,沙尘弥空。高手过招,疾如电光石火,几人打在一起,几乎是同一时间。蓝天丽凤飞拂真人,两人激战在一起,尽出绝学,难分胜负。冀察无敌、幻云铁扇,奋力博击两个丑怪老叟。

  双剑追魂蒲翠萍,已有些步入下风。李沛然目光电射,静观全场,两手紧扣子母梭,随时准备扬手打出。宋氏兄妹横剑控鞭,其余三位坛主,俱都功运双掌,蓄势以待。周围近百黑坛帮众,俱都看得变颜变色,摇头咋舌,闷不吭声。倏然,卫天麟一声暴喝:“恶尼纳命来……”

  李沛然等循声疾望,只见场中尽是卫天麟的影子。但听砰然一响,接着是惨叫一声,一道横飞灰影,直向场外落去。哇。一道鲜血,由空中横飞的老尼口中射出,继而,宛如一蓬血雨,漫空洒下。顿时,场外帮众,暴喝连声,人影闪动,纷纷暴退。叭。尖嘴老尼的身体着实摔在地上,强自挣扎了几下,再度吐出一口鲜血,终于死了过去。

  卫天麟以旷古绝学「后山打虎」,出掌震毙了尖嘴老尼,正待奔向飞拂真人之际,突然,当的一声,由身后响起。紧接着,一阵尖锐的兵刃破风声,直向天麟的后脑射来,同时,周围暴起一声惊叫。卫天麟心头一震,微一偏头,一道电光,擦耳飞过。一看之下,竟是一柄长剑,顿时大惊,出手如电,翻腕将剑柄抄住。

  一个闪电转向,星目一看,不禁勃然大怒。五短和尚挥杖砸飞蒲翠萍的一柄长剑后,这时一招「毒蟒出洞」,禅杖已点向蒲翠萍的小腹。卫天麟身形一闪,—声暴喝:“秃贼找死……”暴喝声中,身形如烟,振腕吐剑,力贯剑身,光茫暴涨,宛如一道耀眼匹练,疾封点向蒲翠萍的禅杖。

  当的一声,火星四射,禅杖立被震开。五短和尚怪叫一声,虎口破裂,短小身体,踉踉跄跄,向后直退。卫天麟眼射冷电,剑眉竖立,俊面上充满了杀机。接着,一声厉喝:“秃贼纳命来……”喝声中,翻腕抖剑,进步欺身,剑光过处,鲜血四溅,五脏齐出。一声刺耳惊心的惨嗥,发自五短和尚之口,腹胸血喷如注,撒手丢杖,翻身栽倒在地。

  李沛然等,俱都看得面色大变。蒲翠萍、宋芙苓,两女看得花容失色。周围帮众,瞠目咋舌,噤若寒蝉,俱都看得胆战惊心。卫天麟横剑转身,游目四顾,电射有神,一声宛如平地焦雷似的大喝:“住手……”这声大喝,声震山野,地颤屋动,周围松针竹叶,纷纷坠落。

  卫天麟这突如其来的一声大喝,只震得不少帮众,面色苍白,气血浮动。场中打斗几人,顿时停了下来。飞拂真人一看全场,目眦欲裂,须发俱张,一声厉喝:“小子,今天道爷不将你碎尸万段,誓不下荆山。”话落身动,右手拂尘,一招「风卷残云」,挟着一团劲风,幻起一轮青影,疾向天麟扑来。

  卫天麟纵声一阵大笑,说:“妖道,你还想活着下山吗?”说话之间,身形如电,一阵疾旋,剑化千百银锋,直向飞佛迎去。

  天麟手中所持,虽是蒲翠萍的鸳鸯剑,施展开来,仍极合手。飞拂真人一声大喝,立展奇异步法,闪身已至天麟身后,左掌乘势,劈出一道劲风。卫天麟哈哈一笑,连演迷踪,疾展幻影。顿时,剑光人影,飘忽如电,劲风激增,尘土弥空。

  飞拂真人登时大骇,顿觉四周光华刺目,剑影如林,寒气森森,奇冷砭骨,立被迫得手忙脚乱,险象环生。正在这时,两个奇丑老叟,倏然腾空而起,一跃数丈。身在空中,一曲一伸,双袖疾挥,越过帮众头顶,直向寨门闪电飞去。

  全场帮众,同时惊觉,立即暴起一声震天呐喊。蓝天丽凤、李沛然等,正值全神贯注场中,加之事出突然,俱都未能适时出手阻止。一声暴喝:“恶贼哪里走……”喝声中,李沛然双手一抖,两个亮银子母梭,已闪电打出。

  但见两道耀眼流星,挟着呼呼惊风,声音尖锐刺耳,闻之令人胆战惊心,分向掠飞而逃的两个老叟射去。李沛然虽然发觉尚早,但仍迟了一步,两个奇丑老叟身形闪电下坠,再一个起落,已纵出寨门。这时,暴喝连声,人影闪动,费庭法,黄仲华,宋大憨,以及黄、蓝、白旗坛主,几乎是同时追出。

  就在众人刚刚追至寨门之际。突然。轰隆两声大响,烟石横飞,火花四射,漫天碎石,如雨洒下。费庭法等顿时大惊,一吆喝,纷纷暴退。众人仰面一看,只见四道亮星,飞射半空。原来李沛然发出的两个飞梭恰好击在寨门两侧的高大石笋上,继而两个子梭,弹射而出。

  众人一定神,相继纵出寨门,直向前面两个老叟追去。宋大憨正待纵出,一转首,看见人面狮头龚雨仍坐在地上,于是急步走了过去,一晃大脑袋嘿嘿两声说:“两个老的跑了,我先擒个小的再说。”说话之间,右手疾出,立即点了龚雨的穴道。

  龚雨被宋大憨一头撞伤内腑,一直坐地不起,眼看同来的人,死的死,跑的跑,自己心中好不焦急。这时被宋大憨又点了穴道,立即像泄了气的皮球,垂头不发一语。蓦地,一声惊心惨叫,发自飞拂真人之口。龚雨举目一看,只看得心惊肉跳,冷汗直流。在一团狂飙劲风剑气漫弥中,残腿、断臂,血肉横飞。

  蓝天丽凤、宋芙苓,只看得樱口紧闭,黛眉紧蹙。双剑追魂蒲翠萍,手横单剑,秀目一直注视场中,她对天麟适时出手救她一命,芳心甚是感激。看到天麟剑势诡异,变化神奇,真料想不到天麟还是一个用剑的绝顶高手。同是一柄宝剑,握在天麟的手里,施展起来,光芒暴涨,耀眼生辉,剑气弥漫,冷焰森森。

  这时,场中亮影一闪,天麟早已飞上寨墙,数声暴喝,径由远处林后传来。卫天麟一长身形,腾空而起,一跃数丈,衣袖疾拂,向着松林闪电扑去。越过松林,已见费黄两位堂主正在崖边,苦斗两个奇丑老叟,情势紧张,渐落下风。

  卫天麟一声大喝:“两位请退,让小弟来收拾这两个老贼。”费、黄两人戟扇无功,久战不下,正感焦急之际,蓦闻天麟喝声,两人一紧戟扇,同时暴退一丈。

  卫天麟掠空落地,见两个奇丑老贼俱是两手空空,立即将蒲翠萍的宝剑交给蓝旗坛主贺熊。继而衣袖微拂,已至崖边两个奇丑老叟面前,双掌闪电齐出,左打,右击,出手奇快,无与伦比。两个奇丑老叟,须发俱张,暴喝连声,如疯如狂,四掌飞舞,急如骤雨般,齐向天麟击来。

  这时,衣袂风响,人影闪动,蓝天丽凤带着蒲翠萍、宋芙苓两人,已然赶到。蓝旗坛主,适时将剑交给蒲翠萍。蒲翠萍接剑在手,不禁粉面微微一红,一双凤目,轻轻瞟了场中打斗正烈的卫天麟一眼。蓝天丽凤,见众人围看天麟一人力敌两叟,尤在这万丈崖边,偶一失足,定然粉身碎骨,芳心立即提到腔口。于是,柳眉一竖,凤目含威,粉面立现怒容,正待出手前扑。

  蓦地,卫天麟一声暴喝:“老贼去罢……”喝声中,身形一闪,掌势倏变,右掌疾如电火般,已击中一个老贼的肋胸。

  砰的一响,闷哼—声,一道横飞人影,疾向两丈以外飞去。叭。老贼身躯跌落草中,滚了几滚,险些跌下万丈绝壑。正在这时,众人突然发出一声惊叫。一道拳风,已击至天麟后脑。由于天麟立身之处,距离崖边尚不足三尺,加之另一老贼又恰好挡在天麟身后,是以众人虽想出手,但实无法相救。因此,众人只急得狂声惊叫,冷汗直流。尤其蓝天丽凤只吓得花容失色,珠泪簌然,不停地哭声狂喊弟弟。

  卫天麟出掌震毙了一个老贼,何曾不知身后尚有一个?但他却确没想到另一个老贼,出手竟然如此之快。尤其,在此咫尺悬崖,两脚立足之处,已临崖边,即是旷绝学「脱枷解锁」亦无施展的余地了。在这一瞬间,前是绝壑,后有敌人,已不容卫天麟有思考的时间。

  这时,身后惊呼声起,脑后掌风已至。于是,一声暴喝,低头、躬背,身形一跃,斜升两丈。此刻,卫天麟身在空中,脚下已是万丈深渊,白云悠悠,瀑声隆隆,低头看来,令人目眩腿软,胆战心惊。崖上众人看了,顿时发出一声亡魂似的惊叫,俱都傻了。

  另一老贼自认卫天麟势必坠下绝壑身死,于是,立刹冲势,不禁仰首发出一声震耳狂笑。就在老贼狂笑声起,众人惊叫未落的一刹那。突然,卫天麟身在空中,一声暴喝,双袖疾掠,身形如电,斜向崖上泻下。狂笑老贼立时惊觉,倏敛狂笑,飞身扑了过去。

  蓝天丽凤等人,同时暴喝一声,纷纷跟了过来。这时,卫天麟脚尖刚刚着地,老贼双掌已至胸前。卫天麟怒哼一声,身形疾旋,出手如电,一招「赤手缚龙」,已将老贼的双腕扣住。老贼顿时怪嗥一声,只吓得面如土色,冷汗倏流。

  卫天麟剑眉竖立,星日射电,俊面上,充满了杀机,不禁仰面发出一声震山撼峰的大笑。这声大笑,恰似裂帛,令人听来,心神难宁,气血浮动。蓦地,卫天麟倏敛狂笑,双手一抖,一声暴喝:“去吧……”老贼身形踉踉跄跄,直向后退。

  紧接着,卫天麟身形一晃,进步欺身,闪电飞起一腿。砰的一声,老贼身形立被踢飞两丈,直向万丈绝壑中泻去。一声令人刺耳惊心的悠长惨叫,随着老贼如殒星下泻般的身形,一直由空中落进深渊里。衣袂风响,人影闪动,蓝天丽凤、李沛然等,俱都神情紧张,惊魂甫定,纷纷纵至崖边。

  十数道精光闪闪闪的目光,低头一看。只见一道逐渐缩小的人影,翻翻滚滚,坠进数十丈以上的悠悠白云中。一点灰影,被白云淹没了,但那声凄厉惨叫,和身形下坠带起的呼呼惊风,仍在绝壑中飘响着。蓝天丽凤、李沛然等,俱是闯荡扛湖多年的武林高手,看了这种触目惊心的奇险情景,也不禁面色倏变,冷汗直冒。

  正在这时,一声破锣似的沙哑大喊,由众人身后响起:“诸位闪开,这里还有一个。”众人闻声,俱都茫然一愣,回头一看,只见宋大憨扛着穴道被点的人头狮面龚雨,飞步而来。

  蓝天丽凤立即高声问:“大憨弟,可曾问出他们的来路和企图?”

  宋大憨飞步纵至崖边,大声回答说:“都问出来了。”了字刚刚出口,身形一侧,双手一推。

  人面狮头龚雨的一个庞大身躯,直向万丈绝壑中坠去。绝壑中再度响起一声亡魂惨嗥。众人看了宋大憨的举动,俱都有些呆了。宋芙苓柳眉一竖,面色苍白,只气得娇躯直抖。于是厉叱一声,怒声问:“你为何把他丢下崖去?”

  宋大憨鹅卵眼一瞪,两手向大肚皮上一拍,竟也理直气壮地怒声说:“我不丢他,等着他们将来丢我?”众人俱都听得一愣,茫然不解地望着这位宋大侠。

  蓝天丽凤急声问:“我留你拷问龚雨,到底问出些什么话?”

  宋大憨极神气,也极神秘地一摇大脑袋,鹅卵眼一扫众人,小手一挥,急声说:“跟我来……”来字刚落,当先向前纵去。

  众人看了宋大憨的神气相,惧都感到有些莫明其妙,即是聪明绝伦的卫天麟,也不知道他葫芦里卖的什么药。众人俱都怀着好奇莫明的心情,纷纷起身,紧紧跟在宋大憨身后。
  
  

  越过一片崎岖怪石,穿进一座松竹杂林,林内枝干横生,腐叶满地,阵阵霉气,薰人欲吐。卫天麟看了直皱眉头,心说:怪!这位宋仁兄,对此路径为何如此热悉,身形毫不停留,一直向前疾驰?看看身侧的蓝天丽凤,同样是黛眉紧蹙,一脸茫然神色。

  眨眼工夫,已至林的尽头,尽头即是崖边。宋大憨一阵疾驰之后,依然气不喘,脸不红,极神气地一指崖下,扯开破锣似的嗓子,大声说:“诸位快来看,这是什么?”一阵衣袂飘风之后,众人纷纷相继到达崖边。

  卫天麟低头一看,心头不禁一震,只见崖边,悬着一根粗绳,直达崖下绝壁上的一棵斜松。斜松的粗干上,仍系着一根相同的蛟绳,一直垂进弥漫的云雾中。蓝天丽凤、李沛然等俱都神色愕然,面色大变。卫天麟看后,转首问:“宋大侠怎知此处悬有蛟绳?”

  宋大憨咧嘴嘿嘿一笑,道:“是龚雨招供时说的。”

  蓝天丽凤,黛眉一蹙,不解地问:“大憨弟,你对这条秘径,为何如此熟悉?”

  宋大憨一晃大头,极得意地一笑,说:“姊姊,不要认为我傻,但我傻人也有傻聪明,龚雨一说出这条秘径之后,我即扛着他,先来这里看了一次,然后,才扛着了去你们那里,把他丢进涧里。”

  久久没发一言的蒲翠萍,微微一笑,幽默地说:“宋大侠果然一身神力,龚雨那么庞大沉重的身体,由寨内扛到此地,再由此地扛到那边,才把他丢进深涧里。”

  宋大憨心知蒲坛主有意打趣,既然要把龚雨丢进绝壑深涧中,何必又费许多力气扛到那边去?如此一想,满面通红,鹅卵眼一转,灵机一动,嘿嘿一笑,又神气地说:“我扛龚雨到那边再丢进涧里,是证明这个恶徒,我没徇情放他逃走。不然龚雨不见了,帮主姊姊向我要人怎么办?我说丢进涧里了,但证据呢?”说着,两手一翻,连连摆动,看来理直气壮。

  众人看到宋大憨那副有趣的样子,俱都忍不住愉快地笑了,本有些紧张的心情,立即松弛了不少。苓姑娘早已看得不耐,立即嗔声说:“少说几句吧,还不快将拷问龚雨的经过,说给丽凤姊姊听。”

  宋大憨一眨大眼,立即说:“大家走后,我即问龚雨,他们来此做什么?由什么地方进山?这些人都是些什么来历、路数?想是龚雨见大势已去,同伙来人,死的死,跑的跑,只剩下他自己,自知不说不行,于是全说了。”

  宋大憨说着一顿,鹅卵眼看了众人一眼,嘿嘿两声,又继续说:“想不到黑旗坛主张道天这小子,居心险诈,野心勃勃,竟然早已蓄意夺取帮主姊姊的虎皮大椅子。”此话一出,众人震惊。

  蓝天丽凤娇躯微抖,粉面苍白,于是忿然问:“龚雨还说些甚么?”

  宋大憨继续说:“张道天的狗师父妖道飞拂真人,来山已有数次,每次前来,皆由张道天预先设好的悬崖蛟绳,登上峰顶。张道天事先早已派好一个心腹香主,在悬崖处迎接……”

  卫天麟立即插嘴问:“宋大侠可问出那位香主是谁?”

  宋大憨嘿嘿一笑,道:“当时几个香主正在身边,我立命龚雨当场指了出来……”

  蓝天丽凤柳眉一竖,急问:“是谁?”

  宋大憨毫不犹豫地说:“杞猴孙无端。”

  子母梭李沛然对着幻云铁扇黄仲华,忿然说:“这家伙正是筵前要求你与卫小侠比扇的那个香主。”

  蒲翠萍也恨声问:“宋大侠可将杞猴孙无端拿下?”

  宋大憨一晃大脑袋,极神气地说:“何需我亲自动手,我只对其余几个香主,大喝一声「拿下」就足够了。”

  宋芙苓立即嗔声说:“别废话,快往下说。”

  宋大憨不服地看了苓姑娘一眼,继续说:“这次妖道邀好几个黑道人物,和他的老情妇尖嘴恶尼,率领着三寸和尚、北邙双叟,一起前来举事。”

  冀察无敌费庭法,听了北邙双叟四字,心头不禁一震,想不到这两个老贼居然竟被妖道飞拂真人邀来了。于是,看看子母梭和幻云铁扇,两人也正面露惊容地望着他,似乎在说难怪以我三人功力,竟不能将这两个老贼击败,原来竟是黑道早年成名的北邙双叟。

  李沛然轻轻一叹,说:“看来张道天处心已久,我等尚蒙在鼓里,如果不是卫小侠适在总坛,张道天同他师父,以来宾身份,乘我等不备,猝然下手,后果实难想象。”

  宋大憨立即又说:“这次妖道飞拂真人等人,依然由绝壑中攀绳而上,但等了一两个时辰,仍未见张道天派人接应。妖道心中不禁有些怀疑,立即率众,径奔寨门,一问守寨头目,才知张道天已被帮主姊姊,剑劈厅前。妖道一听,顿时勃然大怒,见人就杀,如非大家都在黑坛厅上,不知要有多少弟兄遭殃。”

  蓝天丽凤听罢,凤目一扫众人,忿然说:“我想这其中,定然还有其他同谋之人。”说着一顿,急问宋大憨:“杞猴孙无端,押在什么地方?”

  宋大憨立即说:“就在寨门旁边一间石室内。”

  蓝天丽凤急忙又对众人说:“事不宜迟,否则同谋之人,必然闻风逃跑了。”话声甫落,身形已在数丈以外,当先向着黑旗分寨驰去。

  卫天麟、李沛然等,俱都纷纷纵身紧跟蓝天丽凤身后。就在众人尽展轻功,电掣飞驰之际,远处传来一声长啸,飞驰中的卫天麟心中一动,一声暴喝,双掌闪电击地,身形腾空而起,一跃数丈。继而,双袖一掠,尽展绝世轻功驭气凌云,身形如烟,宛如殒星泻地,径向峰下泻去。
  
  蓝天丽凤骤然一惊,疾声高呼:“弟弟,什么事?等一等……”话声未落,身形闪电横掠,紧跟天麟之后,疾驰而去。

  三堂四坛,宋氏兄妹,俱都大吃一惊,折身紧跟,宛如电射。凄厉怪啸,依然响彻云霄,震撼全峰。这时,由第四绝峰上,闪电泻下数道人影,个个身形如烟,快速惊人。卫天麟腾身纵上厅脊,继而一跃,升空数丈,双袖疾掠,直向二三两峰之间,电射驰去。飞驰中目中余光一扫,只见蓝天丽凤方自总坛右壁墙上泻下。

  三堂四坛,宋氏兄妹,疾纵如飞,还没越过堡后那片松林。卫天麟,飞越二三两峰之间,看到矮松怪石中有不少弟兄,正在伸拳,踢腿,挺肚皮,极像穴道刚刚自动解开,活动一下麻木的筋骨。布置在峰间的明桩暗卡,看到划过面前,如夜空流星似的亮影,知是卫天麟,俱都发出一声欢呼,就像久因沙场上的战士,望到了救兵。

  这时,日落西山,暮色低垂,峰下绝壑间,已没入黑暗里。卫天麟身形微动,径向山区深处奔去。飞驰中,一个意念闪电掠过他的心头——大厅横梁上的那张纸柬,究竟是谁钉上去的?莫非是苓姑娘?心念间,远处隐约传来阵阵轰轰隆隆的巨瀑声。

  卫天麟心中一动,暗说,莫非此地距那道绝壑不远?何不过去看看?于是,折身循声,直向发着隆隆瀑声之处驰去。飞驰纵跃中,他仍想着方才的问题——是谁冒疤面人的名字,将那张纸柬钉在大厅上。这时,他决心去试探一下苓姑娘,否则,这将永远是个谜。因此,身形骤然加快,宛如电掣风飘,已进入浓雾弥漫的黑暗里。但他却不知道,在他的身后远处,正跟着一个身法轻灵的影子,两只如寒星的眼睛,正紧盯着他的行踪。

  卫天麟一心想着如何进入黑旗坛的步骤,加之那道青色影子,又距离极远,是以没有注意。渐渐,隆声震耳,云雾渐重,卫天麟极尽目力,也难看出五丈以外。几个飘掠之后,转过一座削壁峰角,果是那道宽广绝壑。再往前驰,怪石如林,水流甚急,晶亮如银的浪花,冲击近丈,此起彼落,叹为观止,恍如雷鸣的水声,轰轰隆隆,震耳欲聋。

  卫天麟看后,剑眉一皱,但他依然沿着壑边,踏着怪石,向前疾进,起落之间,竟有不少击射空中的水滴,洒落他的身上。怪。这些水点,落在天麟的身上,宛如雨点打在荷叶上,变成无数亮晶晶的明珠,纷纷滚落地上。天麟心中一喜,又发现身上宝衫的一项功用——入水不浸。

  再往前驰,绝壑渐窄,山势渐高,愈来愈险峻。低头看看脚下,漆黑一片,只听到激流的水声。仰首观天,乌云遮顶,连个星星也看不清楚。片刻之后,来至一片萝藤虬结的绝壑,卫天麟立即纵跃上攀,攀至一半,蓦见左侧数丈外,有一条垂直而下的粗藤。

  卫天麟心中一动,立即攀了过去,果然是由峰上垂下来的那条蛟绳,伸手用力拉了几下,牢固无比。于是,一提真气,揉身上升,奇快如飞。眨眼之间,已立身在第二株斜松上。脚下白云飘浮,一片云海,无边无际,日间在崖上隐约看到的那座矮峰,已完全被白云掩没了。

  天上碧空如洗,皎月中天,光华似水。仰看崖顶,尚有数十丈,但已听到峰上阵阵如诉的松涛声。卫天麟看了这幅大自然的美景,心胸豁然舒畅,顿有脱尘之感。停留一会儿,继续上升,瞬时已达崖边,登上崖边,即是那座松竹杂林。

  卫天麟不敢久停,立即飘身深入林中。林内漆黑,霉气冲鼻,于是迅速由腰间取出白绫绸包,穿上黑衫,戴上面具,身如幽灵般,一直向前飘去。刚刚掠至林边,深草中,突然立起两个黑衣劲装大汉,两人同时暴喝一声:“什么人?”暴喝甫落,嗖的一声,一支羽箭,已至面门。

  卫天麟心头一惊,想不到此处已经布有暗桩。于是,微一闪身,羽箭擦身而过。这时,两个暗桩大汉,已看清面前的黑影是谁,立即丢弓弃箭,转身疾逃,同时两人高声狂喊:“疤面……”以下的话尚未出口,黑影如电一闪,已点上两个大汉的黑憩穴。扑通,两个大汉一声不吭,卧地睡着了。

  这时,数声暴喝,人影闪动,又有五个黑衣大汉,各亮兵刃,向着疤面人,飞扑而来。依样黑影如烟,出手如电,几个旋身,五个黑衣劲装大汉,俱都丢刀弃鞭,翻身栽倒,熟睡在地。疤面人不敢久停,展开轻功,径向黑坛分寨奔去。

  眨眼之间,已至寨墙外面,在这短短的一段距离当中,竟遇到四组暗哨之多。由于疤面人身形如烟,出手奇快,各组暗哨还没看清疤面人的面目,便被点了黑憩穴。是以,分寨墙上,依然安静如常,丝毫不似外面情形。

  疤面人登上寨墙,仍以绝快手法点倒两名暗哨,直达灯火辉煌的大厅。宋大憨、宋芙苓,和几个黑坛香主,正在大厅上。疤面人一声不响,闪电扑进大厅,立展幻影身法,满厅尽是宽大黑影。顿时,暴喝娇叱,闷哼连声,扑通扑通,几个香主尽皆睡在地上。

  宋芙苓左拍右击,玉掌翻飞,只是击不到满厅飘忽的影子。宋大憨暴喝连声,足踢拳打,只闹了个手忙脚乱,头晕目眩。蓦地,风声骤失,黑影尽敛,宋大憨定睛一看,全身一连打了几个冷战。宋芙苓见面前立着的竟是疤面人,心中惊喜交集,不禁凤目蕴泪。

  宋大憨一定神,立即笑了,胸脯依然挺得极高。因为,他想到今日午前,疤面人在留柬上曾说过向他挑战之事已不再过问,加之疤面人又是妹妹的救命恩人,更是毫无所惧。疤面人卓立厅上,两眼冷冷望着宋氏兄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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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棒骨 [樓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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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六章 林中侠影
 
  宋芙苓慢步走至疤面人身前,恭谨行礼,颤声说:“不知恩公驾临,请恕未曾远迎之罪。”疤面人不言不语,依然屹立原地。

  宋大憨既不肃容,也不行礼,面含微笑,挺着个大肚皮,看来仍极神气。宋芙苓心思细腻,已看出疤面人表情有些不对,立即颤声问:“恩公入夜前来,不知对晚辈有何教言?”

  疤面人沉声冷冷地问:“苓姑娘,今日午前总坛议事厅上的纸柬,可是你自己所为?”

  宋芙苓全身一颤,立即垂首说:“是的,因为恩公曾说要来大荆山,但至今未见前来,三堂五坛以及所有香主,多存轻视,一致认为恩公已不敢前来践约。晚辈心中不服,久想警告他们一次,但苦无机会,恰巧今晨返山,看到他们帮中重要首领俱在较技场,参观一位卫小侠与人比武,是以,晚辈也挤在帮众人群之中看了一阵。后来,张道天抗命,被丽凤姊姊剑劈当场,晚辈见机会难得,立即回室换上早已备妥的黑衫面具,提笔写了那张纸柬……”

  疤面人未待宋芙苓说完,立即插嘴问:“你说的各大门派,秘密选拔高手,企图协力消灭蓝凤帮,这话可是事实?”

  宋芙苓立即肃客说:“句句是实。”疤面人听得连连点头,表示赞许,似是无话可说。宋大憨听得惊急万分,疤面人不问挑战之事,原来是妹妹的意见,因此,只急得眨眼咧嘴,冷汗沁出,两条小腿直打哆嗦。

  宋芙苓指着倒地热睡的几个香主,恭声说,“请恩公出手解开他们几人的穴道吧。”

  疤面人微微一笑,说:“让他们睡一会儿罢,半个时辰之后,他们自会醒来。”说着一顿,望了宋大憨一眼,似乎有意打趣这位憨哥,于是,冷冷一笑问:“宋大侠一向可好?”

  宋大憨全身一战,立即干声咳嗽一声,龇牙一笑,连声说:“托福,托福。还好,还好。”

  疤面人强忍笑意,慢条斯理地说:“看今夜月色如此皎洁,明日定是一个好天气,在下想就较技场与蓝凤帮了却去年那段过节,在下想在开始前,先与宋大侠了却挑战比武的事,不知宋大侠意下如何?”宋大憨傻了。

  苓姑娘立即恭身说:“晚辈已代恩公留柬,声言已不再追究挑战之事,如明日恩公定要与家兄比武,今日留柬之事,显然是假,岂不影响恩公的声誉?”

  宋大憨立即连点大头,极端虔诚地说:“有理,有理,声誉乃人之第二生命,尤其吾辈武林侠义人物,最重信诺,一言既出,驷马难追,尚望阁下慎重三思才好。”

  宋英苓见宋大憨在如此紧要关头,尚有心情背诵父亲平素对人的谈词,只气得娇躯微抖,杏目圆睁。疤面人微微一笑,正待说什么。突然,风声飒然,人影闪动,蓝天丽凤正由对面房上飞驰而来,一个纵身,已扑上大厅台阶。

  宋大憨看了精神大振,宛如来了救星。苓姑娘粉面微变,心情紊乱,不知如何应付。疤面人愣了,蓝天丽凤佯装神色惶急,状甚紧张,一见厅内立着的疤面人,立即焦急地大声说:“麟弟弟,你跑到哪里去了,让姊姊找得好苦。”疤面人完全呆了,宋氏兄妹更是如置身云雾中。

  人影一闪,蓝天丽凤已至疤面人身前,就乘这一呆之际,出手如电,沙的一声,一张人皮面具已捏在蓝天丽凤的纤手里。卫天麟再想阻止,已来不及了。蓝天丽凤立即娇声佯嗔说:“还不把黑衫快些脱下来?”

  继而望着发呆的宋芙苓,急声说;“妹妹快去阻止他们进来,这件事,务必保守秘密。”宋芙苓一定神,轻声应是,纵身飞出厅外。

  宋大憨一声惊喜大叫,伸臂抱住刚刚脱下宽大黑衫的卫天麟,高声嚷着说:“疤面人原来是公子老弟,你可把我的胆子吓破了。”

  蓝天丽凤柳眉一竖,佯怒嗔声说:“小声,站远些。”说话之间,出手如电,纤指已点向宋大憨的肚脐。

  宋大憨大惊失色,疾松双手,闪身暴退。卫天麟忍不住笑了。宋大憨立在一丈以外,一眨鹅卵眼,满不高兴地说:“帮主姊姊,何必如此情急,我宋大憨又不是千金大闺女,抱抱公子老弟,又有何关系。”蓝天丽凤粉面倏然通红,一声娇叱,疾伸纤指,又要向宋大憨扑去。

  宋大憨一看苗头不对,哈哈一笑,身形一闪已飞至屏风之后。蓝天丽凤虽觉宋大憨说话鲁莽,但芳心里,却有些甜甜蜜蜜,于是,凤目一瞪,嗔声对着屏风后说:“大憨弟,你小心,你不要自恃一身横练功夫,姊可知道你浑身最脆弱的地方。”继而,转首对一直微笑着的卫天麟,说:“弟弟,我们走。”说着,握着天麟的左手,双双纵身飞至厅外,继而一挺腰身,已登上屋面,直向黑坛寨外,闪电驰去。

  卫天麟被蓝天丽凤温柔嫩细的玉手握着,并肩飞驰,丝丝淡淡幽香,迎风送入鼻端。但卫天麟却毫无绮念邪思,这时,他正在竭力去想,蓝天丽凤何以知道他就是疤面人?飞驰中,卫天麟转首细看蓝天丽凤,他心中不禁猛地一震。他看到蓝天丽凤的秀发乌黑,鬓角间尚有一丝水珠,锦花大披风的肩头上,尽被水湿。卫天麟顿时大悟,俊面不禁微红,觉得自己太大意了,蓝天丽凤一直跟在自己身后竟然未曾发觉。
  
  这时,两人已登上总坛石堡后的一座松林,卫天麟对蓝天丽凤的轻功火候,更加注意。他星目一瞟并肩飞驰的蓝天丽凤,他发觉这位大姊姊登枝渡叶的轻功绝技,实在不亚于他的驭气凌云。蓝天丽凤握着麟弟弟的手,面绽娇笑,凤目闪辉,芳心中有说不出的快慰,她一直在想,如何让他永远属于自己。越过松林便是石堡,这时,卫天麟才注意到不少目光在暗影中,发着轻声惊呼。

  “……老张,快看,那是帮主和卫小侠……”

  “……听说卫小侠的长衫,是件宝衫……”

  “……最亮的影子是卫小侠……”

  “……帮主和卫小侠,真是天生一对,地配一双……”

  卫天麟无心去听这些,他一直沉默前进。蓝天丽凤听到帮众们的赞美,立有—股热流起自心头,经过小腹直达脚尖,她的手,情不自禁地将麟弟弟的手握得更紧了。两人飞越石堡高墙,落在蓝天丽凤独住的精舍小院后的花园内,继而几个飘身,已进入天麟住的厢房内。

  室内红烛高燃,通室大亮,两人落座,立有侍女送来两杯香茗。蓝天丽凤即向送茶侍女问:“三位堂主可曾来过?”

  “三位堂主已来过两次。”

  蓝天丽凤又问:“他们可说什么?”

  侍女放好茶杯,侍立一旁,说:“堂主们仅问帮主可曾回来,守门姊妹们说,帮主还没回来,三位堂主便转身走了。”

  蓝天丽凤点点头,继而一挥手,说:“你快去命厨下速送一桌酒菜来。”侍女恭身应是,转身走了。

  卫天麟喝了一口茶,低声问:“姊姊为何在小弟身后盯梢?”

  蓝天丽凤粉面微微一红,佯嗔娇声说:“谁有心盯你的梢,你在前面闪电飞驰,人家在后面拼命直追,看你绕山狂驰,不知你在发什么疯,人家怎会放得下心。”说着凤目深情地睨了天麟一眼,又说:“人家刚刚追上你,看你坐在一块青石上,仰首无语问苍天的傻样子,不知你有什么鬼心思……”

  卫天麟立即笑着插嘴说:“看到我还不打招呼,不是盯梢是什么?”

  蓝天丽凤有些撒娇似地嗔声说:“人家看你满腹心事地坐在那里,两眼望天,说不定是在想心上人,人家怎好出声打扰你。”

  卫天麟似乎不愿谈「心上人」的事,有意岔开话题,于是一笑,继续问:“为何我发现了姊姊,你还不现身?”

  蓝天丽凤粉面微红,强词夺理地笑着说:“那是山鸡,不是我。”卫天麟笑了,蓝天丽凤也笑了。

  这时,四个侍女手托酒菜,已然走了进来。侍女们摆好酒菜,满了杯,俱都走出室外。卫天麟确实有些饿了,一连干了三大杯。蓝天丽凤心情愉快,也强忍酒味的辛辣,陪着天麟,连连举杯,频频沾唇,苦在口头,甜在心里。卫天麟美酒当前,面对佳人,正是人生梦寐难求的事。
  
  蓝天丽凤见天麟忽然沉默,若有所思,立即不解地问:“弟弟,你在想什么?”
  
  卫天麟问道:“对各大门派秘密选派高手,企图合力对付蓝凤帮,姊姊有何打算?”

  蓝天丽凤冷冷一笑,立即怒声说:“各大门派不来便罢,果然前来,个个诛绝,定不放过一个活口。”说话之间,柳眉竖立,目射寒电,粉面上隐现杀机。卫天麟听了,剑眉不由一蹙。

  蓝天丽凤冷冷一笑,又说:“不瞒你说,姊姊从没把各大门派放在眼里,久想斗斗这些自诩名门正派的高手,一直苦无机会,如今送上门来,正合我意。”

  蓝天丽凤粉面苍白,越说越气,继而又忿然说:“弟弟,须知各大门派,多是外貌和善,内心险诈,沽名钓誉,欺世骗人之辈,尤其,心胸窄狭,胡乱猜疑,遇到异己,便群攻围殴。务必将对方置于死地而后已,可说毫无道义而言。”

  卫天麟剑眉愈蹙愈紧,两片薄唇,愈形向下弯曲,俊面上已充满了煞气。他本来就对各大门派存有恶劣印象,一直认为那些自诩名门正派人物,多是外表伪善,内心奸诈之徒,如今再经蓝天丽凤一说,愈发激起了他久已积压心中的愤怒情绪。

  蓝天丽凤继续狠狠地说:“这次便是一个显明的例子,各派发觉蓝凤帮逐渐壮大,分舵遍及大江南北,已有压过各大门派之势,便借帮中弟兄行为不法,加害武林,难道他们各大门派中,就没有宵小不法之徒?”

  卫天麟冷冷地问:“如果各大门派选出的高手,骤然前来犯山,姊姊预备如何应付?”

  蓝天丽凤冷冷一笑,断然说:“立即出山迎战,悉数歼灭在山麓,大荆山根本不让他们进入一步。”

  卫天麟立即又问:“姊姊帮中,除三堂四坛和宋氏兄妹外,是否还有其他可以迎战的高手?”
  
  蓝天丽凤已看出卫天麟不信三堂主和四旗坛主可以迎战各大门派前来犯山的人。于是,琼鼻冷哼一声,决断地说:“不须其他高手,仅三堂四坛足够应付。”

  说着一顿,又含有解释的意思对天麟说:“弟弟不要认为费庭法、黄仲华等今天没能斗过北邙双叟,便轻视了他们的武功,实在说,当今武林各派掌门又有几个能胜过这两个赫赫有名的老贼?况且飞拂真人、尖嘴老尼更是早年黑道中的魔头。”

  卫天麟俊面不禁有些赧然,正待解释,又听蓝天丽凤说:“弟弟武功高绝,技艺超群,自是不觉李沛然等的武功有何惊人之处,须知他们个个武功不弱,每人都有几套绝技和独到的功夫,当今各派高手中,极少有人是他们的敌手,否则,各派也不会联合出动了。”卫天麟无话可说,只是不断地连连点头。

  食罢,侍女立即将酒筵撤去。蓝天丽凤深情亲切地说:“弟弟,今天终日打斗,定然有些疲惫,请早些就寝吧。”说着,又注视了天麟一眼,起身向室外走去。卫天麟依然送出室外,一直看着蓝天丽凤走进上房里。
  
  

  大庭中,宫灯高燃,如同白昼,阶前无数盆花,俱都含苞待吐,散发着淡淡的清香。卫天麟折身走进室内,扬手震熄烛光,立即盘膝床上,闭目调息。今天,他的确有了一丝倦意。不知过了多久,卫天麟调息已毕,精神焕发,真力充沛。于是,拉开锦被,正待就寝。

  蓦地,一阵急促似跑的脚步声,由院中响起。卫天麟心中一动,飘身来至窗前,向外一看,只见一个红衣劲装少女神情慌张,纵身进入蓝天丽凤的上房。接着蓝天丽凤腰悬佩剑,神色凝重,匆匆由上房出来,直向院外走去。卫天麟闪身掠至外间窗前,立即屏息凝神细听。

  只听蓝天丽凤在院门以外,低声问:“黄堂主有事吗?”

  接着传来黄仲华略带急促的声音:“帮主,现在第七分舵、第三分舵和第一分舵,俱都放出讯鸽,纸条上面说:各派选出的高手,似初更时分在李家集会合,预定五更拂晓犯山。”

  卫天麟听得心头一震,暗说:好快。又听蓝天丽凤,问:“都是哪些门派?”

  接着是费庭法浑厚低沉的声音,说:“据初步调查,有峨嵋二老、华山双绝、武当三剑客、点苍云中鹤、终南疯道人、崆峒一清真人、邛崃涤玄道长、衡山静尘仙长,尚有昆仑长老、虚虚仙翁、雪山飞虎双钩,以及少林长老普惠大师、长白赤练侠,俱因路途较远,未能及时赶到,可能正在中途星夜行程中。”卫天麟听了这些名号,脑中一片模糊,一个也没听说过,因此也没用心去记。

  稍时沉默,李沛然说了:“帮主,事不宜迟,如按预定计划去做,现在就该即刻动身,最多再有一个更次,他们便到了。”

  蓝天丽凤问:“现在什么时候了?”

  李沛然说:“三更刚过。”

  蓝天丽凤又问:“现在是谁的执事?”

  黄仲华立即恭声说:“费堂主已交给卑职了。”

  蓝天丽凤似乎略沉思了一下,又说:“黄堂主执事,就留在总坛守山吧。”

  费庭法、李沛然两人几乎同时急声说:“帮主不可,今夜前来敌人,俱是久历江湖的武林高手,黄堂主铁扇诡异,扇招神奇,来人中有不少人曾败在黄堂主扇下,说不定这些人正是借机含愤而来……”

  蓝天丽凤未待两人说完,立即问:“万一有高手进入总坛,如何处置?”

  李沛然说:“我已传令各坛,进入严重备战位置,木柱、滚石、羽箭、强弩,俱都加强防守,如果发现敌踪,万箭骤发,木雷齐施,即是飞鸟也难进入。”

  蓝天丽凤断然说:“好吧,黄堂主就一同去吧。”说着一顿,又问:“各旗坛主可曾到齐?”

  费庭法立即说:“现在俱已等在议事厅上,宋大憨也坚持要去。”卫天麟一听,心中忍不住笑了,心说:有了这位仁兄,事情就热闹了。

  又听蓝天丽凤毅然说:“他去也好,现在我们走吧。”

  蓦闻李沛然急声问:“不请卫小侠去吗?”

  蓝天丽凤略一沉思,轻声说:“他今天太疲倦了,让他多睡一会吧。”声音中充满了关切、柔情。

  一阵极速的衣袂破风声之后,院门以外又趋沉静。卫天麟知道蓝天丽凤等人已走了。于是,摸了摸腰间的腾龙剑,紧了紧白绫绸包,飘身来至内室后窗,右掌平贴窗面,暗劲一吐。喳。窗门应声启开,脚尖一点,飞身窗外,继而腰身一挺,腾空而起,双袖一掠,身形如电,直向山外飞去。

  月色较洁,小星疏稀,山区一片岑寂,只有谷中响着阵阵松涛,和绝峰飘来几声鹤唳。卫天鳞飞驰的身形,闪闪发亮,宛如一道匹练,恰似划空流星,掠过寂静的山区,直向山口飞去。蓝凤帮的弟兄,俱都知道这道如银亮影,即是小侠卫天麟,有不少人说是帮主的心上人,也极可能是未来蓝凤帮的新帮主。因此,隐伏阴影中的暗桩,虽然都看到了,却没一人发箭阻止,相反的,在卫天麟飞行的两侧,尚不断传来指示路径的轻呼。

  “卫小侠出山向右,前面是绝壑……”

  “……小侠那边去不得,没路……”

  卫天麟在众哨轻声指点下,极顺利地向着山区以外,如电飞去。亮影划过的片刻之后,蓝天丽凤率领着三堂四坛,和宋大憨等人,如飞掠出总坛。他们在议事厅上的最后决议,仍留宋芙苓姑娘镇守总坛。实在说,他们根本不须出山迎战,尽可守在寨中,以逸待劳,但他们俱都气忿填胸,忍不住要给这些自诩正派高手的人物,迎头痛击,当头棒喝,让他们也好知道,蓝凤帮并不是好欺侮的。

  九道人影,如飞疾驰,俱都精神抖擞,准备大展身手。尤其,威猛地蓝旗坛主贺熊,恨不得立刻飞到来敌面前。宋大憨能准许跟着帮主姊姊出山迎战,一直高兴得心花怒放。唯一令他感到遗憾的是,公子老弟卫天麟没有跟来。九人出了山区,是一片广阔平原,在清澈似水的月华照射下,大地一望无边,仅有十数里外的一座广大松林,黑压压的卧在前面。

  疾驰中的李沛然,一指前面松林,对蓝天丽凤说:“帮主,绕过前面松林,便是通往事家集的官道。”蓝天丽凤神色凝重,仅点点头,没有回答。

  九人中,以宋大憨、贺熊两人轻功稍差,但两人却都不甘示弱,奋力疾驰,紧紧跟在众人之后。由于是出山迎战,并不须急急赶时,什么地方碰上,就什么地方战,是以,蓝天丽凤与内三堂主,并未尽展轻功。红旗坛主蒲翠萍,黄旗坛主冯桂泰,白旗坛主郑少巨,俱都神态泰然,衣袂飘飘,看来也并未全力施为。

  前面松林渐渐近了,倏然,一声划破夜空的震天狂笑,由松林的彼面传来。笑声沙哑悲壮,凄厉已极,入耳惊心。紧接着,响起一声怒极暴喝:“我与你拼了……”暴喝狂笑中,一团耀眼光华,幻起千百剑影,一直射上林顶。

  顿时,剑芒四射,瑞光弥空,照得林顶,一片碧绿,星月无光。一道灰影,一团乌云,就在半空光幕中,一触即分。接着,一声凄厉惊心的悠长惨叫,破空传来。骤然乌云下泻,光华尽失,林端立趋一片黑暗。蓝天丽凤看了前面情景,粉面不禁倏然大变,李沛然等俱都惊得全身一战。

  宋大憨立即高声嚷着说:“帮主姊姊,我们快去看,前面已有人打起来了。”

  开天斧贺熊立即粗声不耐地说:“宋老弟,别嚷好不好,在分不清敌我前,最好要小心。”

  宋大憨一摆大头,鹅卵眼一翻,对着他这位相处极好的浑朋友,大感不满地说:“看你是个粗人,想不到你还如此心细。”
  
  贺熊听了宋大憨的话,似乎特别高兴。于是嘿嘿一笑,极得意地说,“你傻人有傻聪明,难道我粗人就不能粗中有细?”蓝天丽凤两眼一直前视,理也没理这两个宝贝。

  黛眉紧蹙,樱口紧闭的蒲翠萍,轻轻瞪了两人一眼,低声说:“马上到啦,小声点吧。”贺熊、宋大憨两人对这位双剑追魂蒲坛主,似乎都有一些惧心,生怕招惹她发怒,俱都哑口默然了。

  这时,九人已至林前,怒喝暴叱,兵刃破风,听得愈加真切了。一绕过林角,蓝天丽凤等人,俱都眼睛一亮。十数丈外,靠近林边的一片草地上竟立着不少人,俱都神色凝重,目射精光,注视着场中两道打斗正烈的人影。两道人影,上腾下跃,劲风激荡,旋转如飞。一个用薄剑,光华耀眼,剑啸慑人,身形宛如一朵乌云。一个使双笔,风声呼呼,笔影如山,身法捷逾飘风。

  蓝天丽凤、内三堂主,第一眼便看出激斗中的两人,是点苍派的杰出高手连鞘双笔云中鹤和疤面人。宋大憨似乎恐怕众人还没看清楚,立即高声大嚷:“你们快看,疤面人……”

  蓝天丽凤一听,芳心大惊,恐怕宋大憨嘴快泄露了疤面人的身份,飞驰中,立转螓首,一声厉叱:“闭嘴……”宋大憨心头猛地一震,不由吓了一跳,一眨鹅卵眼,大嘴一闭,立将未嚷出的话收了回去。

  宋大憨一嚷,蓝天丽凤一叱,草地上的群雄,俱都同时把冷电似的目光望了过来。疤面人、云中鹤也同时暴退分开。蓝天丽凤九人来至距群雄五丈之处立定身形,见左侧约四丈的草地上,血泊中横卧着一个血肉模糊的老道。

  三位堂主定腈一看,俱都面色倏然大变,横卧血泊中的老道,竟是崆峒派上代唯一高手一清真人。三人心里明白,知道一清真人是死在疤面人的剑下。于是,三人六道凌厉目光,又同时望向傲然立在场中的疤面人。只见疤面人,剑眉飞挑,薄嘴下弯,朗目中,闪着慑人的冷电,一张奇丑的疤脸上,已沾上不少血渍。手中一柄寒光耀眼的薄剑,自然下垂,颤颤巍巍,周围数丈内的草地,宛如洒上一层水银。

  蓝天丽凤秀目闪电一扫全场,芳心中也不禁微微一震。她确没想到,今夜前来犯山的人,俱是各派杰出的精英。群雄在疤面人薄剑光芒照射下,俱都神色凝重,面现怒容。场中立着的是点苍云中鹤,面白,黑须,一身灰衣。

  三丈以外,是峨嵋二老允智允仁两个老和尚,红光满面,花白胡须,俱是一袭月白僧衣,卓然而立。左边立着武当三剑,三人俱着黄色道袍,背插一式长剑,目光闪烁,面带煞气。右边是华山双绝,两人一俗一道,道装背剑,人称绝命剑,俗装腰缠缅刀,人称绝命刀,两人俱有一身特异绝技。一株小树前,坐着终南疯道人,披头散发,满脸污泥,一双如灯小眼,精光炯炯,一袭破道袍,尽是污泥。邛崃涤玄道长,身背长剑,衡山静尘仙长,手持拂尘,两人俱是一身深灰道袍,并肩而立。

  蓝天丽凤闪电扫了全场一眼,不禁柳眉紧蹙,樱口紧闭,正待怒声询问群雄来意。蓦地,身后暴起一声怒喝:“疤面人,试试我贺熊的一双板斧如何?”

  蓝天丽凤心头一震,定睛一看,莽汉贺熊手舞双斧,幻起一团光影,已向着疤面人扑去。宋大憨一看也慌了,几乎是与蓝天丽凤,同时大喝一声:“回来……”但已来不及了。

  只见疤面人纵声一笑,身形电闪,同时怒声说:“蓝天丽凤,我还没去你的总坛,你们倒先找来了,好,我们就在此地了却我们之间的过节吧。”说话之间,身形如幻,草地上尽是疤面人的影子。

  莽汉贺熊扑近疤面人身前,但觉黑影乱闪,头晕目眩,已看不见疤面人的影子,只气得暴跳怪叫,双斧乱砍。蓝天丽凤沉默无语,她正运用她的智慧,看看如何应付当前的局势。宋大憨依然急得摇头晃脑直跺脚,大声不停地喊着:“回来,回来……”

  子母梭李沛然手控双梭,双目注视着场中,费庭法双戟紧握,蓄势待发,黄仲华折扇在手,随时准备出救贺熊。各派高手,僧、道、俗看了当前情势,俱都眼珠乱转,暗打主意。邛崃涤玄道长,三角眼,扫帚眉,下巴几根胡须,一看即知是个阴险奸诈之辈。
  
  这时,悄悄移至峨嵋二老之间,眼神乱闪,嘴唇启合,不知他在出甚么鬼主意。两个老和尚眼睛微闭,连连点头,并由鼻中发出赞许的嗯声。蓝天丽凤根本不去理会场中的疤面人,她一直全神贯注场中群雄的动静。这时看了两僧一道的鬼祟举动,心中不禁有气,即此一点已失大派风度。

  三大堂主李沛然等,却俱都死盯着场中打斗的疤面人,对各大门派的高手,反而根本没放在眼里。打斗中的疤面人只是闪身游走,薄剑从未递出,希望贺熊能知难而退。因此,游走中,目光仍不断瞟视着群雄,这时看了邛崃涤玄与峨嵋二老的举动,不禁勃然大怒。

  各派高手静立场外,见蓝凤帮中的一个坛主,竟能与震惊武林的恐怖人物疤面人久战不败,而崆峒派的上代唯一高手一清真人,却在疤面人手下,三招毙命,由此看来帮主蓝天丽凤和三大堂主的武功如何,可想而知。因此,群雄对一举歼灭蓝凤帮的信心,顿时动摇了。

  正在这时,场中暴起一声厉叫。群雄闻声注目,只见疤面人左手已扣住贺熊的右腕脉门,接着,疤面人左手一抖,一声怒喝:“去罢……”喝声中,蹬蹬连声,人影闪动,贺熊庞大魁梧的身躯,一连退后数个大步。

  费庭法怕疤面人进步欺身,杀了贺熊,立即暴喝一声,道:“疤面人,今夜费某定要与你分个胜负。”说话之间,双戟倏分,扑身而前,左戟挑,右戟点,直奔疤面人的中庭、丹田两大穴。

  疤面人看来已然大怒,暴喝一声,说:“我就看看蓝凤帮三大堂主的武功,究竟有何惊人之处。”声落身动,薄剑疾出,几个旋身,已将费庭法的身影罩住。

  蓝天丽凤因为疤面人已声言要与蓝凤帮了却以往那段过节,如果一再出言阻止属下出手,必会引起各派高手的怀疑。宋大憨见蓝天丽凤不管,自己也不再嚷了,因为他知道,谁也不是疤面人的敌手。蓝旗坛主贺熊被疤面人左手轻轻一抖,立被震退数步,悻悻地退了回来,表面不服,但心里却呼厉害。

  场中的疤面人、费庭法,两人已激烈地打在一起,但见剑气丝丝,戟风呼呼,劲力激荡,尘土飞扬。费庭法怒不可遏,拼命施为。疤面人剑点偏隙,一味游走。费庭法久历江湖,经验丰富,这时已看出疤面人薄剑虚舞,未出杀手,心中不禁一动,顿时想起大厅留柬的事。心想,莫非疤面人有意为蓝凤帮截击各大门派的高手犯山不成?果真如此,我可不能徒耗疤面人的真气、精力。

  想及至此,决心冒生命的危险,试一试疤面人的真意。于是,双戟一紧,身法骤快,招式倏变,只舞得呼呼风响,尽捡虚影下手。疤面人的眼睛一亮,心中不禁笑了。两人身法,俱都快如飘风,剑光戟影,宛如一团光幕,尤其,疤面人身形逾电,任你数丈外立着,尽是各派精英,也难看出两人之间,有什么破绽。

  即使是李沛然、黄仲华,也俱都替费庭法捏着一把冷汗,只有宋大憨,茫然立在一边,不断地摇头、咧嘴、眨大眼。蓦地,一声金铁交鸣之后,费庭法暴喝一声,手舞双戟,身形闪电疾退。疤面人暗赞费庭法临战经验丰富,在暴退之际,仍疾舞双戟,以防对方机诈出手。于是,一声厉笑,怒声大喝:“姓费的,再接我这招「毒龙出海」……”喝声中,一绕手中腾龙剑,幻起滚滚剑光,向着费庭法追去。

  李沛然早已蓄势待发,立即大吼一声:“疤面人找死……”死字未落,右手疾扬。

  一道耀眼寒光,挟着尖锐刺耳的惊风,直向疤面人闪电射去。疤面人在静安寺,已见识过李沛然震惊江湖的成名暗器子母梭,不但威势奇大,且百发不虚。于是趁机立顿身形,微微一闪,飞梭如电而过。岂知李沛然再度暴喝一声:“疤面人再接我一梭试试……”声落电闪,第二发银梭又至。

  蓝天丽凤花容失色,芳心惊碎,情不由己地发出—声尖叫。宋大憨只吓得面色如土,完全傻了。场外群雄看了子母梭这等凌厉声势,也俱都惊得变颜变色。疤面人似身也未料到,不禁大吃一惊,一声暴喝,立演迷踪。嗖的一声,寒电一闪,银梭擦身飞过。

  倏然,一声凄厉惊心的惨叫,由疤面人身后响起。群雄疾目一看,俱都呆了。点苍连锁双笔云中鹤,一时大意,闪躲不及,竟被飞越疤面人的银梭,闪电击中,穿胸而过。银梭穿胸后,余劲犹疾,幻起一道寒光,势如流星般,直向松林中飞去。云中鹤两手丢笔抚胸,鲜血急流如注,身形晃了两晃,翻身栽倒就地。

  疤面人转首不屑地一看,纵声一阵大笑,立即轻藐地大声说:“自誉名门正派的杰出人物,原来尽是一些饭桶,一支小小飞梭,已无法躲脱过,还胆敢与我疤面人动手。”说罢,又是一阵仰天大笑。

  各派高手俱都老脸通红,怒形于色,个个双目圆睁,看来似乎都气极了,但是,却无一人敢出场与疤面人动手。蓦地,峨嵋二老之—的允智僧,双目微闭,两手合十,沉声宣了一声阿弥陀佛。疤面人倏敛大笑,剑眉一竖,沉声问:“老和尚,你是否有些不服?”

  允智僧立即朗声说:“卫施主昔年侠名满天下,虽与各派稍有嫌怨,但已事过境迁……”

  允智僧的话还未说完,疤面人立即大声说:“老和尚闭嘴,我方才已对你们说过,我不是什么腾龙剑客卫振清,我疤面人就是疤面人。再说,往事已经过去,我早已忘得一干二净,你又何必罗嗦。”说着,星目神光如电,疤面立罩杀机。

  允智僧身为峨嵋派长老,在峨嵋派中,地位至尊,即使在武林中,也有一份崇高地位,平素极受人尊敬,何曾遭过如此抢白?因此,老和尚只气得雪白长须微微发抖。于是,再度宣了一声佛号,沉声问:“疤面施主虽然不是腾龙剑客卫振清,但你手持宝刃腾龙剑,也必是与卫振清有关之人。”

  疤面人听了,倏然发出一声悲愤凄厉狂笑,说:“我疤面人,虽手持昔年卫大侠的宝刃,但却从未见过卫大侠其人。”说着一顿,电目一扫全场,朗声问:“你们之中有谁见过昔年的腾龙剑客卫大侠,不妨说出他的身高、体型,看看与我疤面人有什么相像之处?”此话一出,群雄顿时沉默,俱都目光闪闪,仔细望着疤面人。

  蓝天丽凤似乎怕群雄看出什么破绽,立即轻摇螓首,连声说:“不像,不像。”

  邛崃派的涤玄道长,阴恻恻地冷冷一笑,问:“丽凤帮主,你何时见过昔年的腾龙剑客,你怎知疤面人不像?”

  蓝天丽凤勃然大怒,厉声怒喝:“涤玄老道,本帮主在此,哪有你这东西说话余地,你怎知本帮主没见过昔年的腾龙剑客卫大侠?”

  涤玄道长被骂得老脸通红,浓眉轩动,立即怒声说:“腾龙剑客卫振清失踪江湖将近一十八年,算算那时你才几岁?”蓝天丽凤粉脸微微一红,正待反驳。

  李沛然暴喝一声,说:“涤玄老道,现在别扯其他问题,我且问你,你可知你们现在立身何地?”群雄一听,俱都心头一震,所有视线,又都集中在李沛然身上。

  李沛然说着一顿,双目精光一扫群雄,又怒声问:“你们各派俱有一人,深夜闯入本帮大荆山区,用意为何?也请说个清楚。”

  峨嵋长老允智急上两步,双手合十,立即宣了声佛号,说:“老衲与各派代表,应武当三剑之邀,急赴武当山参加一个盛会,由于日期迫近,是以,才急急连夜赶路。”

  说着,望了神情冷漠的疤面人一眼,又说:“老衲等路过此地,适逢疤面施主与贵帮了却以往过节,在此相遇,崆峒派一清道友,误认疤面施主即是昔年腾龙剑客卫振清,两人一言不合,顿时打了起采,结果,一清道友死在疤面施主剑下,这件事,恐怕崆峒派定不会与疤面施主干休。”允智说罢,依然双目微闭。

  疤面人听了,不禁怒火高涨,想不到身为峨嵋长老的允智僧,竟也胡言乱语,出言恫吓,愈发证实,正派人物多是外貌和善,内心奸诈之徒。于是,剑眉竖立,星目射电,疤面上充满了杀机。蓝天丽凤冰雪聪明,顿时大悟,方才涤玄老道在这两个老和尚耳边,咭咭一阵,竟是出了一个一石二鸟,坐收渔利的诡计,希望疤面人先与蓝凤帮拼个死活,他们再出手,一举歼灭,此计可谓狠毒已极。

  这时,李沛然仰面哈哈一笑,轻蔑地说:“俗语说,出家人戒打诳语,尤其允智大师,身为峨嵋长老,威重武林,在下对允智大师的话,决不敢有所置疑。”说着一顿,望了满面通红的允智僧一眼,又说:“敢问允智大师,连夜急奔武当,不知参加什么盛会?”允智僧不虑李沛然有此一问,不禁神色一愣。其他各派高手,也俱都面色赧然。

  涤玄老道眼珠一转,厉声说:“事关各派机密,恕无奉告必要。”继而,一指疤面人,又对李沛然说:“贵帮与疤面人曾有过节,起因为何,我们也无权过问,但是疤面人是不是腾龙剑客卫振清,你们自己心里有数。”

  疤面人见涤玄老道仍企图施展他的诡计,哪里还能控制得住满腔怒火,正待怒喝,李沛然又沉声说道:“涤玄老道,你休逞口舌,免施诡计,由于疤面人与本帮有过节,我们帮主才说疤面人不是腾龙剑客,但不知你有何证据能证实疤面人便是腾龙剑客?”

  涤玄老道阴险地嘿嘿一笑,两眼轻蔑地望着疤而人,不屑地说:“只要他丢掉手中的腾龙剑,我就要他掌下做鬼。”

  疤面人顿时愣了,同时脑海里又响起武林怪杰秃头僧的惋惜声音——腾龙剑客,以剑成名,唯一憾事,是没习得一套凌厉惊人的掌法,因此,恶人常以此向他挑战,并讽刺他。蓝天丽凤、宋大憨俱都嘴含冷笑,轻蔑地望着涤玄老道,心中似乎在说:看你这牛鼻子,离死也不远了。

  涤玄老道看了疤面人的神色,不禁冷冷一笑,挑战似地傲然说:“疤面人,道爷要请教你几招掌法,不知阁下可有这个兴趣?只须三五招即可。”说话之间,眼闪凶光,面现狞笑,越过峨嵋二老,径向疤面人缓缓欺去。

  疤面人一见,不禁仰面发出一声怒极的纵声狂笑,声如裂帛,入耳惊心。涤玄老道一听笑声,立即止步,顿感不妙。疤面人倏敛狂笑,星目冷电暴射,疤脸上充满了凄厉神色,两手一合,薄剑已插在腰间。蓦地,场外响起一声破锣似的沙哑叫声:“老杂毛,有什么遗言,赶快说,你自信你的功力比活无常如何?”

  涤玄老道全身机伶伶一连打了几个冷战,想到人见人怕,鬼见鬼愁的活无常,都在疤面人掌下两招毙命,自己今夜哪里还有活命,如此一想,顿时感到周围景物团团乱转,头晕目眩,冷汗直流。各派高手听了宋大憨的话,也俱都心头一惊,继而看了涤玄老道亡魂丧胆的丑态,心惊之余,又都脸上一红。

  宋大憨见自己一句话,立即全场震惊,群雄色变,忍不住又扯开破锣似的嗓子,仰天大笑起来。蓝天丽凤柳眉微蹙,觉得宋大憨发言,虽对涤玄老道意含讽刺,但总觉有些过份明显。三堂四坛李沛然等,同时转首望着宋大憨,俱都眉头紧皱,有些茫然,不知宋大憨发话的用意安在。

  涤玄老道面色苍白,冷汗直冒,心惊之余,仍不忘施展他的诡计。于是,对着宋大憨,双目一瞪,厉声说:“小子闭嘴,你既然当众狂笑,想是你有战胜疤面人的把握,道爷这一场,不妨先让给你,也好让各派高手,见识一下你小子的绝学。”说话之间,见疤面人已欺身向他逼来,心中愈加焦急万分。

  宋大憨倏敛大笑,晃着大脑袋,小手一摆,咧着大嘴,说:“我宋大憨,向来不僭先,不吹牛,你三五招可让疤面人掌下做鬼,我宋大憨一招就叫疤面人完蛋,可惜,恐怕你牛鼻子已没福看到我的惊世绝学了。”

  宋大憨此话一出,各派高手无不惊得全身一颤,俱都猜不透蓝凤帮这个头大身小的丑汉,是何来路。蓝天丽凤又好笑又好气,心说一招毙了疤面人还不算吹牛。涤玄老道惊怒交集,眼珠一转,立即怒声说:“既然你小子能一招击毙疤面人,我就先看看你小子的惊世绝学,究竟如何的惊人。”说着,趁机疾步向场外退去。

  疤面人冷哼一声,人影一闪,已挡在涤玄身前,剑眉一立,大喝一声:“尚未动手就想走吗?”喝声中,右掌闪电般推出一道强劲掌风,直向涤玄老道当胸击去。涤玄老道早有准备,立即双袖一抖,暴退两丈。

  疤面人望着涤玄老道,冷冷一笑,说;“久闻邛崃派掌剑精绝,武功渊博,在下今夜万不能放弃领教绝学的机会,就请你尽快出手罢。”说着,疾步向着涤玄走去。

  涤玄骑虎难下,后悔莫及,心知难逃一死,不如死得英雄些,于是心下一横,厉喝一声,说:“疤面人,休要卖狂,道爷今夜与你拼了。”喝声中,身形前扑,双掌飞舞,幻起漫天掌影,向着疤面人滚滚击来。

  疤面人恨透涤玄这种奸诈阴险之徒,与其留他害人,不如早些除去,因此,杀机倏起。于是,纵声一笑,立演迷踪,身形如电,连闪几闪,已将涤玄老道逼得手忙脚乱,险象环生。接着,疤面人跨步旋身,一招诡异无匹,凌厉绝伦的「后山打虎」,已然打出,同时一声暴喝:“滚罢。”
  
  罢字方落,砰然一声,一道横飞人影,挟着一声悠长凄厉惨叫,直向松林边沿飞去。叭嗒一响,哇的一声,涤玄老道身躯落地,张口吐出一口鲜血,顿时死了过去。呆了,各派高手,俱被疤面人这种诡异身法、凌厉掌势惊呆了。
  
  
  
  三堂四坛李沛然等,顿时明白了,疤面人白昼留下示警,夜间现身阻击各派高手的动机,完全是有意为蓝凤帮架起这段梁子,诚心斗斗所谓正派高手。这时,凉风徐吹,松涛阵阵,一轮皎月,早已隐进西天乌云里,天色骤暗,已近拂晓。

  蓦地,一声洪亮浑厚的佛号,出自峨嵋允仁之口,接着,朗声说:“疤面施主,武功盖世,一连剑劈掌毙崆峒邛崃两位道友,出手不谓不狠,而疤面施主与蓝凤帮的坛主堂主动手,居然久战不下,颇令老纳怀疑。”说话之间,电目启合,精光闪闪,银须颤动,面带煞气。

  疤面人纵声一阵大笑,神色傲然地说:“那只能怨你们两位道友学艺不精,不知量力,自己找死,也怨不得我疤面人心狠。”说着一顿,冷电般的星目,一扫各派高手,继续说:“须知我疤面人有一惯例,不动手则已,动手则必杀人……”

  疤面人的话声未落,蓦闻场外暴喝连声,人影闪动,光华耀眼,寒气逼人。武当三剑、华山双绝,俱都撤出兵刃,闪身扑进场中,团团将疤面人围在核心。四柄长剑,一把缅刀,只照得周围数丈内,尽是一片银色光芒。

  蓝天丽凤芳心大惊,立即回顾左右,准备随时出手协助疤面人。宋大憨早已技痒,不觉越众而出,向着场中缓缓走去。这时疤面人,神色泰然,不屑地看了武当三剑和华山双绝一眼,倏地仰面再度发出一阵傲然狂笑。武当三剑和华山双绝,俱都气得浑身微抖,面色微白,看了疤面人这种狂态,何曾把五人看在眼里?

  疤面人倏敛狂笑,用极不屑的口吻,朗声说:“久闻各大门派仗以成名的绝学,即是群殴围打一齐上,今夜疤面人何幸,居然也大开眼界,何谓群攻绝学了。”说罢又是一阵仰天狂笑,声震四野,入耳铮然。各派高手,俱都满面飞红,窘态毕露。

  正在这时,终南疯道人大喝一声,说:“五位道友请速回来,一招掌毙疤面人的英雄来了。”武当三剑华山双绝同时转首一看。

  只见蓝凤帮头大身小的丑汉,双臂微圈,两手箕张,似己运足了全身功力,这时正挺着如鼓肚子,缓步走来。但丑汉两个如鹅卵似的眼睛,却一直盯着三剑双绝五人。疤面人见宋大憨神气十足地走进场来,心中不禁有气,决心给这个成心扰乱的憨哥一点厉害,至少也要让他熟睡半个时辰。于是,剑眉一竖,暴喝一声,说:“我疤面人就先试试你这位大英雄有何了不起。”喝声中,急上两步,双手一翻,闪电推出。

  一股山崩海啸,雷霆万钧的疾劲掌风,挟着一道柔和潜力,带起滚滚尘土,通过华山双绝之间,直向宋大憨的大肚皮击去。首先是华山双绝,嗥叫一声,惊得疾身暴退两丈,继而是武当三剑,飘身掠至峨嵋二老身侧。宋大憨本想用头去撞华山双绝,但没想到疤面人闪电推出一掌,顿时大惊失色,立即高声大嚷:“疤面人不……”以下「不要误会」,还没出口,两道狂飙已至胸前。

  但听砰然一响,闷哼一声,同时,唔唔呀呀,一阵乱叫,宋大憨的身形,宛如断线风筝,直向三丈以外横飞而去。紧接着,怒喝娇叱,人影闪动,蓝天丽凤、蒲翠萍,以及李沛然等,俱都纷纷向着空中滚滚翻飞的宋大憨扑身疾追而去。

  扑通一声,宋大憨的身体着实摔在草地上,蓝天丽凤等竟没有追上拦住。李沛然等俱都惊慌了,纷纷将宋大憨围住,低头一看。只见宋大憨仰卧地上,四脚朝天,正向着众人咧嘴、挤眼、龇大牙。蓝天丽凤看了,真是啼笑皆非,气也不是,骂也不是,只得望着众人,无可奈何地摇了摇头。

  疤面人见蓝天丽凤摇头,顿时惊得全身一战,因为,他误会宋大憨已被他的掌力震晕了。这时,蓦闻峨嵋长老允智僧,低声宣了一声佛号,沉声说:“疤面施主,武功超群,恃技凌人,诚心与各派为敌,老衲在武当大会上,定要将施主今夜之事,公布各派周知……”

  疤面人一听,勃然大怒,厉喝一声,说:“闭嘴,看你慈眉善目,满面祥和,颇像一个有道高僧,想不到竟也是个善于恐吓,口出狂言的伪善之徒。”说着冷哼一声,不屑地继续说:“你们各大门派有什么了不起,须知我疤面人,从没把你们这些假仁假义的酒囊饭袋看在眼里。”

  疤面人越说越气,骤然厉喝一声说:“今天饶你们几人一条老命,在我疤面人未反悔前,快快滚罢。”群雄一听,直气得面色苍白,浑身直抖,俱都说不出话来。

  尤其峨媚二老允智允仁,两人被骂得老脸铁青,银须飘舞,双目怒睁,冷电暴射,同时向着疤面人缓缓逼去。疤面人明知各派前来偷袭大荆山,老和尚偏说是至武当赴会,即此一点,已证实这些正派人物,多是一些反复无常之辈,因此早起杀机。这时,见峨嵋二老功贯双臂,缓缓逼来,不禁怒火高烧。于是,傲然一笑,怒声说:“既然你们两人来了,你们两人就一齐上吧。”

  疤面人的话尚未落,峨嵋二老,同时暴喝一声,四掌一翻,猛力推出。立有四道旋转掌力,力大无比,势如骤雨般,直向疤面人滚滚击至。疤面人料到这两个老和尚功力定然深厚,不敢大意,立即运足十成功力,暴喝一声,双掌猛地一翻。

  一股势若山崩,疾如电奔的狂飙,挟着一阵刺耳锐啸,卷起漫天枯草碎石,直向四道袭来的掌风,闪电迎出。疤面人掌势一出,全场震骇,即是蓝天丽凤,也看得花容色变。峨嵋二老顿时大惊,两人同时暴喝一声,尽出毕生功力。

  轰隆一声震天巨响,砂石冲天,尘土上扬,劲风激荡,狂飙陡增。松林内,涛声暴起,枝叶沙沙。不远的大荆山,响起了轰轰如闷雷的回声。这确是惊天动地,罕世难见的一次对掌。砂尘弥空,枯草飞扬中,人影闪动,蹬蹬连声。疤面人身形摇晃,连退两步。

  峨嵋二老身形踉跄,两袖乱舞,一直向后退去。疤面人心中不觉微微一愣,这时突然发觉自己的功力,与日俱增,较之刚下山时,又不知增进了多少。每次与人对掌,对方掌风愈强,自己劈出的掌势愈厉,他似乎觉得这种情形,不止一次了,但原因为何,他自己仍弄不清楚。

  扑通两响,闷哼两声。疤面人定睛一看,尘土弥漫中,两个老和尚终于拿桩不隐,一屁股坐在地上。正在这时,灰尘中,寒光闪闪,人影疾动,华山双绝一声不吭,振剑挥刀,幻起无数寒星,已奔至疤面人身前。疤面人勃然大怒,冷冷一笑,身形腾空而起,一跃三丈。

  华山双绝刀剑走空,顿时大怒,但两人已有了一清真人的教训,再不敢腾空上追,生怕疤面人故技重施。疤面人身在空中,一声暴喝,光华倏然大盛,全场顿时光明大放,薄剑已然在手。华山双绝心头大惊,抬头一看。滚滚剑光,万朵梨花,宛如一道泻地银虹,挟着震撼人心的隐约雷鸣,直向二人当头罩下。

  华山双绝惊得面色如土,冷汗直流,各自发出一声亡魂嗥叫,疾舞手中刀剑,形成一座刀山剑海,硬着头皮,想接疤面人这漫天击下的凌厉一招。蓦地,剑光人影,暴喝连声,立身场外的武当三剑,衡山静尘,以及终南疯道人,纷纷向场中扑来。

  疤面人勃然大怒,厉喝一声,剑势倏变,立由「银龙入海」变而为「龙腾苍穹」。但见万朵梨花幻成的银虹,骤然集成一道银柱,挟着闪闪银花,再度升上空中。蓝天丽凤只急得花容失色,手心渗汗,一翻玉腕,呛啷一声龙吟,长剑已然掣出鞘外。

  李沛然等,控梭握戟,持扇横剑,俱都兵刃在手,只要帮主一声令下,三堂四坛,立即飞扑而出,尽诛各派高手。动魄惊魂的群殴混战,一触即发。坐地调息的峨嵋二老,一见疤面人腾空上跃的奇奥剑法,顿时大惊失色,知道接着下击的一招,更是凌厉无比,武当三剑等人,决非敌手,定然难逃一死。于是,两人倏然跃起,同时厉声大喝:“诸位道友快走……”说着,两个老和尚,同时转身,僧袖一拂,当先向前飞驰。

  峨媚二老一走,武当三剑,华山双绝七人,心头俱都一震,知道事态严重,同时暴喝一声,纷纷转身狂驰飞去。疤面人见这些正派人物,愈来愈露出他们的虚伪面目,不禁怒火倏升千丈,恨不得尽诛几人。升至空中,一挺腰身,正待挥剑下击,地面突然暴起一阵喝声。定睛一看,只见九道人影,闪电飞驰,早在数丈以外。

  疤面人愈发怒不可遏,他第一次与这些自称名门正派的高手们动手,便遇到了这种围殴、群斗、齐逃命的事。于是,身在空中,一声厉喝:“不留下命来,想走吗?”喝声中,衣袖疾挥,身剑合一,一招「天降寒龙」,直向飞逃的蛾嵋二老九人,电掣扑去。

  但见一道宽约八尺的刺目电光,宛如经天长虹,划空而过,直奔前面惶惶而逃的九道人影。倏然,蓝天丽凤一声尖锐惊极的厉叱:“疤面人回来,你想借机逃走吗?”这声尖锐厉叱,充满了惶急、焦虑、关切。

  疤面人听到这声厉叱,心猛地一震,立即震醒了杀机冲迷了的心智,因此,身形一慢。就在这时,李沛然一声暴喝,抖手打出两支飞梭。只见两个如拳银梭,挟着刺耳惊心的尖啸,宛如两道奔电,直向疤面人射去。蓝天丽凤吓得再度发出一声惊叫。

  疤面人身形刚刚下泻,两道流星般的银梭,掠顶飞过。突然,仰卧地上的宋大憨,挺身跃起,扯开破锣似的沙哑嗓子,高声大喊:“老和尚,慢点跑,武当山在正西方,你们跑的方向是李家集。”

  前面飞驰的九人,对宋大憨的呼喊,理也不理,仍然惶惶急急,一味狂驰,不时频频回头,看看疤面人是否追来。虽然,九人看到疤面人被子母梭李沛然发梭由空中逼了下来,但九人狂驰的速度,依然丝毫未减。此刻,峨嵋二老、武当三剑、华山双绝、终南疯道人,衡山静尘,九人心中俱都暗暗庆幸逃脱死神,同时,万分感激蓝凤帮李堂主的援手之恩。

  这时,疤面人身形飞泻落地,两手一合,薄剑立即插在腰里,举目望了九道狂弛的人影一眼,又转首对着十数丈外的蓝天丽凤朗声说:“蓝天丽凤,在下昨日已留柬在先,以往过节,自此一刀两断,以后各大门派全力对付的已不是你们蓝凤帮,而是在下疤面人。”

  说着一顿,仰首看天,天已发白,周围景物,已隐约可见,远处不断传来阵阵犬吠和鸡啼,于是,继续说:“现在已是黎明,在下因有急事必须即刻离此,贵帮李堂主曾三次以梭袭击在下,姑念他禀性淳厚,为人正直,这件事也就从此不再追究。”

  说着,举手一指远处草地上的两具尸体,又说:“这两个老道的尸体,就请帮主几人掩埋一下罢,诸位保重,后会有期。”期字方落,身形腾空而起,双袖一掠,宛如一缕乌烟,直向松林射去。
  
  蓝天丽凤柳眉舒展,面绽娇笑,宛如一朵盛开的春花,望着疤面人如烟的身形,清脆朗声说:“疤面大侠一路保重,今后有机会,请至本帮总坛盘桓数日,以酬大侠盛情,不过今后大侠,务要小心谨慎才好。”但四野一片寂静,再听不到疤面人的声音。

  蓝天丽凤一双凤目依然望着疤面人消失的方向,樱唇上仍挂着一丝欣慰的微笑。三堂四坛李沛然等,俱都觉得有些茫然,觉得帮主今夜竟然变成另外一个人,已完全没有了往日临战时的威凌果断。有时对疤面人声言厉色,有时似乎又极关心疤面人的安危。

  李沛然望了黄仲华一眼,黄仲华立即会意,于是恭声说:“帮主,现在我们可是返回总坛?”

  蓝天丽凤一定神,立即说:“不,先把两个老道掩埋好再走。”

  蓝旗坛主贺熊立即由腰间抽出两柄大板斧,向着立在一旁傻笑的宋大憨,毫不客气地说:“给你一个。”说着,伸手递出一柄板斧。

  宋大憨一眨鹅卵眼,大嘴咧了几咧,一句话没说,霍地接过斧来。这时,黄旗坛主冯桂泰,白旗坛主郑少巨,两人已将两具尸体抬了过来,放在正挥斧如飞,掘土挖坑的宋大憨和贺熊两人身边。蓝天丽凤遥望天际,一直沉默,似乎怀着满腹心事,一会儿眉头深锁,一会儿又绽唇微笑。

  李沛然等不时偷瞧,对帮主今夜反常的现象,只觉得莫名其妙,即是蒲翠萍,也有些茫然不解帮主究竟有何心事。但他们怎知道,他们的帮主,正想着如何才能让麟弟弟永远属于她自己,如何把蓝凤帮的基业让麟弟弟来发扬光大。

  可是,当她一想到自己的年龄,她又有些苦恼了。她不知道麟弟弟今年究竟几岁,她不想去问,她也不敢去问,她只希望麟弟弟像他现在的体貌一样,看来已经二十一二岁了。最后,她决定为自己的幸福奋斗,一定要把麟弟弟从任何女人手里夺过来,他永远是属于自己一个人的丈夫。想到高兴处,她竟不自觉地笑了,显得娇美已极,动人无比。

  这时,三丈外已增添了两堆新土,两个老道就在这座松林前边,永远安息了。黄仲华见事已毕,又恭声问:“帮主,现在我们是否回去?”

  蓝天丽凤略一沉思,计算一下时刻,疤面人可能已脱开众人的视线了。于是,转首看了两堆新土一眼,立即点头说:“好吧,现在我们回去。”说着,身形微动,腾空飞上林顶,展开登枝渡叶轻功,向着大荆山闪电飞去。李沛然等飞身紧跟,只苦了宋大憨和贺熊,两人只得穿过乌黑的松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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