千禧年前后的大洋彼岸，正是美国流行乐的黄金时代：麦当娜、玛丽亚·凯莉、席琳·迪翁、西城男孩、酷玩乐队、P!nk…各大榜单上，新老汇聚，热单不断，堪称神仙打架。 麦当娜（左）；P!nk（右） 玛丽亚·凯莉（左）；席琳·迪翁（右）在这样的背景下，一个来自美国南部的女孩，几乎统治了所有排行榜。她火到什么程度？流行乐帝后「迈克尔·杰克逊」和「麦当娜」，争相邀约同台演出…狗仔按一下快门，就能入账几十到上百万美元，最夸张的时候，美国有一半狗仔靠她吃饭… “9·11”发生后，美国乌云密布，她的演出和杂志封面，疗愈了国民创伤，拉动了国家经济…有人评价她，是本世纪最后一个超级巨星，当之无愧的“现象级”。属于她的时代，有点古早，但她的名号，你一定不陌生：小甜甜布兰妮 布兰妮·斯皮尔斯在事业上升期，布兰妮却因为遇人不淑，状态急转直下。她遭到全美家长的联合举报、媒体集体往她身上泼脏水…前男友特意发单曲暗讽她出轨、收到某州长夫人的枪击威胁…最骇人的是，亲生父亲操控她13年之久，硬生生被拽下神坛…一个有着蛇蝎心肠、神情恍惚、面容尽显老态、身材严重走样的形象，被呈现在大众面前。无数观众，一边鼓掌，一边数落：布兰妮烂透了… 图源：rightside.me究竟发生了什么，能让一个超级巨星，沦为街边的“光头疯女人”，甚至自嘲是“加州妓女”？通过这两部纪录片，我们能了解到这起事件，震惊世人的细节：《陷害布兰妮》《父女之战：解放布兰妮》 海报：《陷害布兰妮》《父女之战：解放布兰妮》 从小地方走出来的布兰妮，家境并不优渥，靠着自身努力，谦逊的她慢慢打开了演艺圈的大门。98年发行的出道曲《...Baby One More Time》，一夜之间把她送上神坛。 《...Baby One More Time》MV的造型成为一个时代的经典之后，布兰妮的事业，像是被打通了任督二脉，《Oops!... I Did It Again》《Britney》《In The Zone 》…缔造了一众销量神话，各种奖杯捧到手软。在社交媒体还未兴盛的年代，「布兰妮」这个名字，集聚了来自全球的逆天曝光量。 专辑《Oops!... I Did It Again》《Britney》《In The Zone 》然而，一场多米诺骨牌般的连锁反应，正悄然酝酿着…世纪初，「布兰妮」和「贾斯汀·汀布莱克」的恋情，曝光在大众面前。这对金童玉女，在美国的名人文化里，格外引人注目。 「布兰妮」和「贾斯汀·汀布莱克」两年后，二人感情生变，不欢而散。在MV《Cry Me A River》里，贾斯汀含沙射影，选用了外形酷似布兰妮的女演员，暗讽布兰妮出轨。一时间，全美的谩骂诋毁声，铺天盖地袭来，布兰妮的公众形象大打折扣，变成了千夫所指的渣女… 《Cry Me A River》MV画面 一心等着“神仙CP”崩坏的看客，并不知晓，这只是男方的单方面炒作。遇人不淑，仿佛成了布兰妮的“魔咒”。第二段感情，原以为能跟青梅竹马修成正果，不料反而成了全美群嘲的“55小时闪婚闪离”事件，还赔给对方400万美元的天价“分手费”。 「布兰妮」和「贾森·亚历山大」而真正将布兰妮推落悬崖的万恶之源，是她的第三段感情…在闪婚闪离事件的数月后，布兰妮嫁给了伴舞「凯文·费德林」。本以为，这次嫁对了郎，没想到凯文是个彻头彻尾的世纪大渣男。他不仅瞒着布兰妮，自己已有妻儿的事实，还在布兰妮的孕期出轨… 「布兰妮」和「凯文·费德林」桩桩件件，令布兰妮对这个男人心如死灰，在06年底，选择与他离婚。哪知凯文不是善茬，他用私密录像带作为筹码，从布兰妮那拿到了1300万美元…不是所有大明星恋上穷小子的戏码，都像电影那般美好，凯文把这场婚姻，变成了一次冷冰的商业谈判。面对欺骗和背叛，已身为两个孩子母亲的布兰妮，负面情绪铺天盖地袭来，不堪重负的她患上了严重的产后抑郁… 一名资深老狗仔，在谈到布兰妮时，回忆称：我干这一行，跟着她这么多年，她从来没表示过，哪怕一丁点儿“我讨厌你们”、“给我滚开”的意思…08年前后，媒体对布兰妮的围扰，逼近峰值。 她一次私人行程，就能吸引几百个狗仔，甚至还出动了直升机抓拍…那时候，她面对的社会，贪婪而下作。即便如此，布兰妮在面对闪光灯时，仍然保持最平和的状态。但在巨利跟前，她的友善，更加纵容了狗仔的疯狂，他们肆无忌惮地，从她身上“吸血”，往她身上泼脏水… 比如，布兰妮有次被拍到，抱着儿子开车，并且超速、闯红灯…这种极度危险的做法，瞬间将她推向舆论风暴眼。一个不称职的“恶母”，受到了万箭穿心的众审。经过抽丝剥茧，你就会发现，事实与媒体所呈现出的，大相径庭：那天，布兰妮驾车外出，遭到了狗仔的围追堵截，孩子哭闹不止，慌乱中，她不得不想办法尽快脱身… 不止八卦刊志，就连电视节目，都拿她的不幸遭遇当笑料。比如，07年VMAs（MTV音乐录影带奖）的颁奖典礼上，先是女主持「萨拉·西尔弗曼」满嘴喷粪，当着半个娱乐圈的面，嘲笑布兰妮的孩子：你们见过布兰妮的孩子吗？他们和布兰妮光秃秃的下体一样可爱…而后主办方又在她的高跟鞋上做了手脚，导致她表演状态全无… 颁奖典礼正式演出和彩排的对比为了话题度，为了收视率，无尽的恶意，被施加在一个女人身上。而这一切，只因为她的成功。比如，在某节目上，主持人让选手抢答“布兰妮失去的东西”。一名选手脱口而出：她的丈夫。现场满堂欢呼… 而另一名选手则回答：头发。又是欢呼声一片… 没错，因为不堪精神重压，布兰妮做出了惊人的举动：在众人的注视下，剃光了一头标志性的金色秀发。狗仔们，也如愿拍到了爆炸性头条，一个疲态尽显的疯婆娘，抄起一把雨伞，狠命砸向车窗… 据说，这把雨伞，还被拿去高价拍卖…总之，只要是能榨出价值的，没有人会放过分毫。那段时间，全世界都在等布兰妮的死讯…终于，一蹶不振的布兰妮，真的“疯”掉了。因精神崩溃问题，布兰妮被两度送医诊治…而法院在08年2月，通过了她父亲「杰米·斯皮尔斯」的申请，任命他为布兰妮的临时监护人，在08年10月，对布兰妮的监护计划，变成了“终生有效”。也就是说，布兰妮的父亲，掌握了她的永久监护权… 监护人？这事听起来有够荒唐的。的确，常理来讲，这种特殊的法律操作，通常为老年人、残疾人，或无法管理自己财产的人设计。法院，赋予监护人特殊权利，来替他们做决定。布兰妮，一个坐拥强大吸金能力，艺术创作力蓬勃的超一线女明星，跟监护计划八竿子打不着… 然而，这事却真真实实地发生了。有些人认为，监护权制度，等同于“民事死亡”。生活、财产、甚至一些基本人权，都要受到他人监护，“自由”，成了天价奢侈品。客串的电视剧收视爆表、发行的新专辑大卖、巡演演唱会收获1.318亿美元…杰米的监护计划开始后，混乱之中的布兰妮，有过短暂的状态好转。就在一切看似重回正轨的时候，人们逐渐发现事情的不对劲。一些细思极恐的蛛丝马迹，让布兰妮的处境，愈加扑朔迷离… 成名后，布兰妮送给哥哥一套价值200万美元的公寓，给离异的母亲添置了一处房产，给父亲找了份演艺圈最好的工作…她通过自己的双手，让全家人过上了好生活。却不知道，家人是伤她最深的人。跟布兰妮有过交集的人，回忆起她父亲的形象时，直言是个“不好惹的狠角色”。杰米曾对星探说：我女儿会变得超级有钱，然后给我买艘大船。 可以说，布兰妮的从艺经历，是父亲杰米的一次商业布局。女儿，是他的致富经。而他手中握着的，布兰妮的监护权，就是他实现这一切的机会：他能决定谁可以登门拜访布兰妮…他能决定布兰妮的治疗方案…他能代替布兰妮签订各类合约…他有权给布兰妮安排24小时贴身保镖…他有权注销布兰妮名下的信用卡…他有权掌管布兰妮的所有房产… 实际上，被360°操控的布兰妮，十分清醒，她有过反抗，但法律的漏洞，让她没有自主雇佣辩护律师的权利。 为了避免布兰妮再生事端，杰米竟然拿两个儿子威胁她：如果不听话，就别想再见到孩子！布兰妮妥协了，孩子，是她在世间唯一的精神寄托了…就这样，一直都拥有自主决策能力的布兰妮，忍气吞声，窒息地活在多重“父权”之下。 以杰米为中心的“监护计划利益集团”，不管不顾布兰妮的健康问题，给她安排了大量工作，并从中分走巨额营收…在他们眼中，这不过是理所应得的“监护工资”罢了。比如，长达五年的赌城驻唱，总公开了248场，累计票房高达1.377亿美元…18年，《破碎的我》全球巡演，9个国家，票房5430万美元…在纪录片《布兰妮大战斯皮尔斯》中，公布了这样一组数据：2013年-2018年，杰米通过布兰妮的巡演，赚了210万美元，外加每个月1.67万美元的固定工资…这背后，是布兰妮高烧40度，依然要坚持登台表演…杰米看票卖得好，就疯狂给她排档期，无缝衔接新演出，全然不在乎，她的身心需要一个缓冲期…你能相信，每周有百万美金入账的女明星，每月只有8000块的零花钱吗？诡异的是，布兰妮的社交媒体，经常会发一些话里有话的文字，和角度诡异的自拍… 精神控制下，对自由生活的渴望，被这些社交媒体的碎片，拼凑起来。歌迷们，个个被逼成了侦探，自发开通了名为Britney’s Gram的账号，从布兰妮的动态里，扒出一大堆细节。多亏了不离不弃的歌迷，布兰妮迎来了生命转折点。有几个月，布兰妮销声匿迹了，她的社交媒体处于停更状态，全网没有一丁点关于她的消息。当她的Instagram再次更新后，一条云里雾里的鸡汤文，更是坐实了歌迷对她的猜测：我们都需要留出一点属于自己的时间:）这个笑脸表情，不是布兰妮一贯会用的emoji，而是陌生的字符… 紧接着，全美最“臭名昭著”的八卦媒体TMZ，就曝出布兰妮自愿住进精神健康疗养院的消息。但一切迹象，都指向了一个猜测：布兰妮不是自愿住进去的。 一封匿名邮件，直接揭开了真相：住进疗养院并不是她本人的决定，她是被强迫的…消息一出，全美震惊。 很快，线上线下，同步掀起了声势浩大的“Free Britney”（还布兰妮自由）运动…杰米和他的监护计划，沦为众矢之的… 布兰妮曾经的助理说：她想要的不过是她的声音能被听见。但鬼知道她究竟努力了多少次？她又要多努力才行呢？幸运的是，虽然迟了一点，但她的SOS，被世界接收到了。2020年，在监护计划生效的12年后，布兰妮首次公开表达了，摆脱杰米控制的强烈愿望。 一场夺回人生选择权的庭审之战，打响了…上个月底，这场父女之战，终于有了结果：杰米·斯皮尔斯，被法庭撤职，结束了对布兰妮长达13年的精神控制… 而这起监护案的细节，条条都令人窒息。比如，布兰妮给孩子们的购书需求，需要提前向杰米申请，几百美元的花费，得等上好多天，才能获批… 比如，布兰妮的家里，布满了监护团队安装的监控录音设备，就连浴室这种隐私场所，都不例外…比如，监护团队为了逼迫布兰妮演出赚钱，在杰米的支持下，停掉了她服用5年的正常药物，转而让她服用刺激性极强的“锂”…比如，杰米禁止布兰妮再婚再孕，为达到这一目的，他甚至在布兰妮体内安装了节育器…比如，如果布兰妮不同意巡演计划，监护团队就会去法院告她，以精神问题为由，把她送进精神病院…多惊悚！毁掉一个女人，说她是个疯子就够了…一个在某种程度上引领时代的角色，竟然无权花掉口袋里的1美元钞票！ 面对这些指控，监护团队大言不惭，在法庭上诡辩连连：斯皮尔斯先生，13年来一直尽职尽责地担任他女儿的资产保护人，勤勤恳恳的服务令人钦佩！ 虎毒尚不食子。布兰妮被“吸血鬼”绑架了13年，其间有太多个以泪洗面的日夜，有太多个沮丧绝望的瞬间。她没有隐私，没有自由，没有最基本的人权。在她无尽热爱的舞台上，透支着身体，靠着药物控制，用尽全力旋转跳跃，为监护她的人，赚大把大把的钞票。在快40岁的年纪，才拥有了人生中第一台iPad！ 前不久，纪录片《控制布兰妮》上线，该片播出后， FBI 也开始介入调查杰米和监护团队。“FreeBritney Bill”法案（每一位身处监护案中的被监管对象都将拥有自行选择律师的权利）的签署，也标志着加州法律从此被改写…不幸中的万幸，布兰妮活下来了。布兰妮的生命轨迹，让我想到了历史上陨灭的他们：迈克尔·杰克逊、戴安娜王妃、惠特妮·休斯顿、艾米·怀恩豪斯… 迈克尔·杰克逊、戴安娜王妃、惠特妮·休斯顿、艾米·怀恩豪斯她亲民、谦逊、善良，报之痛楚以歌…却被骂、被黑、被骗、被吸血，被金钱牢牢禁锢… 突然想到一个细节：搅动舆论场的《陷害布兰妮》，是著名的《纽约时报》制作的，而在布兰妮最红的时候，《纽约时报》也曾是“闪光灯杀人案”的共犯…当年捅她刀子的隐私消费者，如今换了副面具，也混在高喊“Free Britney”口号的人群里…现代人，总是喜欢亲手造“神”，再亲手毁掉“神”。 图片源于微博@BritneyLegion 抛开大明星的光环，其实布兰妮只是个，孤助无援，渴望自由的普通人。她为梦去远航，为爱走钢索，从始至终都没做错什么。属于布兰妮的时代早已远去，美人迟暮，歌舞褪色…但真正属于布兰妮的人生，又好像刚到脚下。 复盘布兰妮的前半生，关于核能闪光灯、杀人互联网、吸血一家人…我们除了一声叹息，还能感悟些什么？而此刻，下一个布兰妮，是不是已经在某个角落里，泪流不止了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