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秒钟发送一个邮件,五分钟刷牙、洗脸、穿衣服,六分钟浏览一份报纸,八分钟买好一套家电,十五分钟搞定一个中餐,半小时写完一篇分析报告,一小时坐高铁到400公里外的城市开会,两小时跳跃看完一部连续剧,三个月追到女朋友,二十天装修好一套房子,一年后和老婆离婚……
这就是我们的生活节奏,可是时间依旧依旧不够用。我们要忙着读书、忙着工作、忙着带孩子、忙着拿驾照、忙着考职称、忙着进修、忙着赚钱、忙着应酬。
你还会奢侈地腾出大块时间逛一天街、学一首歌、织一件毛衣、练一手字、看一本书、陪老妈聊一下午天、和妻子漫无目的地散一整晚步吗?当然不会,因为小学课本就教育过我们“一个人的一生应该是这样度过的:当他回首往事的时候,他不会因为虚度年华而悔恨,也不会因为碌碌无为而羞耻。”
此时此刻,坐在电脑前打下这些无用的文字的时候,我的脸红了,或许我更应该去背几个英语单词,或是把水槽里的碗洗了。“时间不是你想买,想买就能买”。可是什么才是时间呢?是墙上那口钟,是腕上那块表,是滴答滴答永不疲倦的数字,还是身后写着的那个“追”字?
时光到底是无穷的财富,是眉角的快乐,还是一把尖尖的刻刀呢?
陶渊明曾写过珍惜时光的诗句:盛年不重来,一日难再晨,及时当勉励,岁月不待人。可是,可是他自己却卸甲归田,白日掩柴扉,采菊东篱下,看白云舒舒卷卷,看叶落水流春花。
很喜欢木心的那首《从前慢》,“记得早先少年时/大家诚诚恳恳/说一句 是一句/清早上火车站 长街黑暗无行人/卖豆浆的小店冒着热气 /从前的日色变得慢/车,马,邮件都慢/一生只够爱一个人/从前的锁也好看/钥匙精美有样子/你锁了 人家就懂了.”
为一片云驻足,为一朵花低眉。从前的那些慢生活竟让人如此怀念。
记得儿时每到过年的前两个月,家家户户就开始早早准备过年物资。奶奶打来布匹,称来棉花,花上一整天一整天的时间一针一线为我们缝制棉袄。为了全家人过年都能穿上新毛衣,母亲通常要花上几个月的时间挑灯夜战。父亲则忙着炸麻花、打年糕、熏腊肉、灌香肠、卤香干。过年在我们心中就是一场漫长又幸福的煎熬。
每小时350公里的高铁与绿皮火车,一个带来的是速度,一个带来的却是快乐。我喜欢绿皮火车慢慢游荡的那份漂泊感。窗子可以打开,手可以伸出去,风可以灌进来。整整一天一个人对着窗外发着呆,思绪随着火车的颠簸起起伏伏,车厢里的面孔换了一波又一波,各种乡音在耳边不断更换,窗外风景如一张张流淌的明信片。当一觉醒来我总是会懵懂火车开到了哪个朝代,又会与哪位古人相遇。
当然,情书更是让人怀念的。纸上的情书总是显得那么庄重、温暖、有质感。一笔一划,一字一句,工工整整,扬扬洒洒,爱情仿佛历历在目,触手可及。看着那些浓浓淡淡、断断续续的笔墨,可以想像见那个爱你的人是怎样的笨拙、怎样的紧张。而当我们老了时轻抚那些泛黄的情书,也知道年轻的心是如何地热过,心律又是怎样地跳动不齐。可是,现在还有谁会花时间去写一封情书呢?
是啊,一趟超市就能买齐所有年货,还有谁愿意花时间亲手储备年货。3小时高铁就能到达的目的地,绿皮火车早被无情淘汰了。一捧玫瑰一枚钻戒就能搞定一个女孩,谁还会傻傻地动脑筋花时间去写一封幼稚的情书呢。
快捷的反面是缓慢,轻易的背面是艰难。随意简便的年节总是让人觉得幸福感显得轻飘飘、空荡荡、无足轻重;高速快捷的动车让人忘了跋涉的艰辛;三个月就追到的女孩,永远没有花三年等待的女孩那么贵重、铭心。花了时间似乎才会让人更珍惜。
快节奏的生活给我们创造了更多的财富与金钱,可以迅速地拥有,可以迅速地抛去,因为快所以有更多的机会,因为快所以无所谓。因为快内心变得浮躁、臃肿、恐慌、焦灼。它如一把欲望的枷锁,让人急功近利、肆意膨胀。
将生命慢慢喝,能品出茶的醇香,将生命一饮而尽,那就是一杯白开水。
在今年四月份的时候,看到一则新闻。年近六旬的杨丽萍身着白色长裙,束起高高的发髻,玉指如葱、腰身如柳,腕着花篮置身自家繁花似锦的花园中。她像一根坚韧而优雅的翠竹,浑身散发出清冽而悠香的气息,让人惊叹时光不曾在她脸上驻留。杨丽萍说,她来世上不为生儿育女,不为柴米油盐。为的是看树怎么长,水怎么流,鸟怎么叫,花怎么开。她这一辈子仅为舞而生。
莎士比亚说:抛弃时间的人,时间也抛弃他。可见做一个勇于抛弃时间的人更需要一份内心的笃定、从容与洒脱。在时光中缓慢向前亦或短暂驻留更是一份抛开世事纷扰、放下一切的内心修行。或许敢于抛弃才能更好拥有。
我们每个人都曾站在同样的起点上奋力向前,只为拥有山顶上那枚最红的苹果。可是跑着跑着,有的人因为半路上硕大的西瓜而停止了脚步;有的人在路途中摘了桃子、摘了李子,背负一身的沉重桎梏了脚步。而有的人虽然脚步缓慢却步伐坚定,哪怕路途中欣赏了一场日出、打了一个小盹、看一群蚂蚁搬家,依旧不忘初衷,拍拍尘土、抛弃杂念,继续上路。
李宗盛纵横乐坛30年,写歌总量不到300首,他不追时髦、不求花哨,坚持固执、缓慢,以工匠的态度打磨音乐。黄永玉养猴、养狗、养猫头鹰、养梅花鹿,打乒乒球、拳击、弹钢琴,可他90岁依旧在绘画这条路上不曾停歇。
不要忘记童话、不要忘记花开、不要忘记初衷。慢,不是懒惰,慢是最柔和的坚持。山顶的那枚苹果虽然不太起眼,可当你爬到山顶时你会发现,你拥的不仅仅是一枚苹果,还有最清凉的风和最通透的阳光。
听,程壁在用诗一般轻柔的嗓音在唱,“我想和你互相浪费,一起虚度短的沉默,长的无意义,一起消磨精致而苍老的宇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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